十九世纪,
黄龙当死,
天朝不再是世界的中央,
铁蹄从西向东、再南而北涌来,
今年割香港,
明年割台湾。
二十世纪,
共和来了,
它是披着人皮的妖孽,
于是几条蟒蛇缠斗在一起,
胜利的那条蟒蛇握着你和父亲的生杀大权。
三七年,
日人叩关,
宛平古城是古老中国丧失的儿子,
你却是她新生的婴儿。
广西和台儿庄,
留下了白崇禧和你的足迹。
四九年,
世界成了两半。
一半是自诩传承了中国的正统:
反右是知识分子的深渊,
人民公社饿殍遍野,
文革兆示着乌托邦的死亡,
它们断了古老中国的灵魂,
灵魂在黑暗的岁月独自哭泣,
这个灵魂就是中国的文化。
另一半在诗人余光中的泪水中哀鸣,
虽然眼泪流不过海峡的怒浪涛涛,
但是自由却在这里生根,
文化却在这里延续。
三十岁,
台北人,
你用文字为大历史作了注角,
惊艳了二十世纪的文坛。
之后你的笔被你渐渐地封了起来,
你的口却在为你诉说,
诉说的不是你亲历的大历史,
也不是你父亲的丰功伟绩,
而是红楼梦,
另一个是昆曲。
后三十年,
加州的阳光明媚,
你的笑容灿烂,
加州大学的讲台是你的杏坛,
白皮肤的青年是你聆听者。
基督教的世界不理解红色是红尘滚滚,
所以你搜肠刮肚用拉丁字母讲述中国红。
红楼梦,
四千年的挽歌,
儒道佛的精华,
是英国的莎士比亚,
是美国的爱默生,
是印度的泰戈尔。
俞平伯、胡适、周汝昌、蒋勋和你,
是它的知音,
而细说红楼梦却是你一生的心血。
牡丹亭,
昆曲的名篇,
京剧的母亲,
你说杜丽娘是林黛玉的雏形,
你说昆曲是中华文化的精髓。
有人说,
你为什么不继续写小说,
你经历的大历史是你绝佳的素材,
你的才华必将为你撑起一片天。
其实你知道中国传统文化早已断裂了,
马克思的东来是原因,
毛的民粹主义是原因,
士人社会变成商人社会是原因。
你爱中国文化爱得深沉,
你想要接上断裂的中国文化,
你右手是红楼梦,
左手是牡丹亭。
有人说,
用浮士德的青春换曹雪芹的才华,
你换吗?
你说你愿意。
你是中国的堂吉诃德,
这是贬低你。
白先勇,
并不是因为投笔从戎的父亲,
人们才会记住你,
更何况你不是革命先烈的后代 ,
独享先人给你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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