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应该是一个总能做出正确决策的企业家。
其实企业家的关键其实不在于他做出了正确的决策,还是错误的决策,而在于他是怎么做出这个决策的。
在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看来,企业家的决策常常不是一个科学决策。所谓企业家在做决策的时候,往往会面对高度的不确定性,他无法依赖统计样本、概率分布,而更多是依赖他们的经验、心智、直觉,以及他们对于市场前景、技术前景的想象力和判断力。
这些决策在刚做出来的时候,可能毫无道理可言,甚至被认为是荒谬的,根本谈不上“科学”。
英特尔公司曾就因为没能把握好企业家决策而蒙受了巨大损失。
2005年,保罗·欧德宁出任英特尔公司CEO,在他任期期间,英特尔的营收创纪录地从388亿美元增长到了540亿美元。
但2012年,欧德宁却突然辞去了CEO职务 ,主要原因是他在应对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业务时的巨大决策失误。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时乔布斯找到了欧德宁,想将第一代iPhone处理器的生产委托给英特尔公司,乔布斯开出的价格是每枚处理器10美元,除此之外不给一分钱。欧德宁随后组建了一个团队,进行了一系列成本与收益的测算,最终算出来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便回绝了乔布斯。后来怎么样了呢?
苹果的第一代iPhone销量惊人,生产量达到了英特尔团队预测的百倍之多,乔布斯最终将生产委托给了三星电子,三星由此迅速壮大,仅用三年时间,在晶圆代工行业的排名从第10位跃升到了第3位。而欧德宁后悔莫及。
欧德宁的失误就在于,他将一个企业家决策当成了一个管理决策。
张维迎说,一个成熟企业可能95%的决策都是管理决策,可以借助在管理学院学到的一套科学决策方法做出,但真正决定企业命运的企业家决策,却不能这样。
欧德宁企图依赖公司财务人员和营销人员的计算来完成决策,而放弃了调用一个企业家应该要有的直觉与魄力,最终本着“科学决策”的目的,做出了一个最坏的决策。
除了依靠直觉,企业家做决策还很重要的一点是,企业家决策不是在给定约束条件下求解,他们会尝试去改变约束条件本身。
换一句话说,企业家做决策,不同于数学家做题,他们不是在给定的条件下去找到一个标准答案,他们更像是发现还没被发现的条件,创造一个本来并不存在的答案。
看看另一个例子企业家杜厦。
1987年 ,杜厦来到深圳经商,他从银行融到资金,做外汇交易。他当时信心满满赌定日元会升值,但很不幸的是,因为日本政坛的变动,日元持续贬值。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杜厦赔光了自己之前挣的所有钱,还欠下了1400万元的债务。
而且他必须在10个月之内偿还债务,否则就会连累到朋友,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这么短的时间要怎么挣到这么多的钱呢?
1989年,杜厦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宣布中苏关系正常化,他想中苏关系正常化应该首先会从文化交流开始,要是能把苏联马戏团请到中国来演出,说不定能挣一大笔钱。那个时候外国的文化交流都是政府间的事务,个体户鲜少能够参与其中,但杜厦铁了心要一试。
1990年正月初二,杜厦托了多层关系,见到了当时的文化部外联局局长游琪女士。他向游局长说了自己的想法,但局长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主要考虑到万一杜厦赔钱了,半路撂挑子,最后还得文化部出面把项目接过来。
杜厦随即表示,如果文化部能确认由他来承办这次商业巡演,他可以给文化部一份50万美元的不可撤销担保函,以保证文化部不承担风险。可去哪里搞到50万美元的担保函呢?
当时所有的银行都不可能愿意给他开具这样的担保函,杜厦最终找到了他的邻居,“中国租赁总公司”当时的总经理李西元。
杜厦说,“我要把苏联国家大马戏团请到中国来巡演100场,可以把最显著的广告位置留给你。”
李西元问多少钱。杜厦说不需要钱,你只需要给我开具一张50万美元的担保函就可以了。
就这样,担保函有了,文化部也谈妥了。随后就是要去请苏联国家大马戏团了。
杜厦去到莫斯科,与苏联文化部对外演出总公司总经理就演出报酬展开谈判。
总经理要价每场5000美元,杜厦出价每场一万元人民币。第一次没能谈成,后来对方将价格降到了3500美元,但杜厦还是坚持一万元人民币,一分不能多。
杜厦心里想的是,苏联马戏团没有演出连工资都发不出,所以一定会接受他们的报价。
回到北京后,杜厦每天去文化部电传室等传真。一天一天接着过去,一直没有消息。终于在一天晚上,传真机响了,对方同意了报价。
后来大马戏团在中国巡演7个城市,演出97场,最后一场演出在北京工体,几乎座无虚席。
巡演结束后,杜厦算账,扣除成本,他净赚了1500多万元人民币。
杜厦还清了他所有的债务,带着剩余的几十万元,又开始了新的创业。
杜厦的成功正在于他改变了自己的约束条件。
中外文化交流本来是政府间的事情,但是他让它变成了私人可以从事的商务活动,这是游戏规则的改变;苏联马戏团是苏联的国家资产,他将它请来中国演出,为自己创收,这是资源的改变;另外,那个时候的中国观众其实还没有看马戏团表演的需求,但他却直接请来了马戏团,并采用了独特的营销策略推广,这其实是对消费者偏好的改变。
正是这种改变约束条件的能力,杜厦将一件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给做成了。
中国有一句俗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张维迎说,企业家不是这样的,既然有人要吃饭,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去找米,没有现成的米,就去说服别人,生产出米来。
所以真正的企业家才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会说“巧妇不为无米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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