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有十几亩农田,父亲是主要劳力,成天太阳还没出山,他就骑着28自行车下地干活,车子的后车架不是别着锄头、铁锹就是竹筐子里装把镰刀出门,傍晚时分,魁梧挺拔的身躯骑着自行车从地里顺着208国道拐弯进村回家,那时,我常常和姐姐在没有院墙的院子里玩耍,一看到父亲从公路上下来,就急忙跑到门口迎接,父亲看到我们,喊一声“打~醋~来”逗我们开心,因为父亲农业社单干时做过醋卖过醋,常常吆喝着“打醋来”走村串巷卖醋。
黄昏时的阳光最柔美,给四周的房屋、树木笼罩一层朦胧的色彩,小鸟飞回屋檐下的窝里,叽叽喳喳唠着嗑等待夜幕降临。此时的父亲最有力,只见他跳下自行车,停下车子,用魁梧的肩膀抵在草捆子的中央,左右胳膊协调用力,使劲儿将草捆子从车子上御下,直接抗在他厚实的脊背上,背被压弯,但有力的腿走起路来还带着飕飕的风,裤管一抖一抖地在他腿上抖动着。
我惊奇父亲是怎样把这些寸把高的“水被子”、半人高的“骡子草”、曲曲弯弯的“浪皮草”捆扎成这结结实实的一捆草的。腾地一声将草捆子扔在切草刀旁,有时还不忘从草捆子里取一小捆“黑莓莓”,这“黑莓莓”是红高梁没有结成穗子时的产物,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却是美味。我和姐姐开心地剥开绿皮,露出白皮黑灰瓤的“黑莓莓”,还没入口,鲜香味早已让我两垂涎欲滴。
长大了些,我们便随着父亲下地干活,栽西红柿苗、割麦子、铺塑料、锄地,父亲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麦季一到,全家四口准备到村外麦田割麦子,父亲总是在水管子旁的石头上淋上水把镰刀磨好,他蹭蹭蹭磨几下,然后停下来淋少许水,再磨几下,用左手拇指试一下镰刃,两把大镰刀磨好后,再把两把小锯齿镰刀收拾好都放进竹筐子里,午休一会儿,便带着我们割麦子去了。
父亲给我两分好工,姐姐右边五行,我左边五行。
割麦子开始了。我拿着锯齿镰刀,心中只有割麦子一件事,眼前也只有成熟了的黄橙橙的麦子,左手拔拉住麦杆子,右手一镰刀下去,一行麦子便乖乖地躺倒了,顺势又拔拉倒另一行,右手一用力,又一行麦子也躺倒了,蹲下的身子没有酸困的感觉,四肢协调地割着麦子,自己仿佛一辆割麦机。汗水如注浸湿了衣衫,父亲在我身后喊一声“娟娟,慢些割,割一割就歇一歇喝点水。”我只顾挥动镰刀,喊一声“爹,割完再歇,我不累也不渴。”此时我回头一看,父母和姐姐已经被我甩开一大截子了,心里怯喜!
西红柿是家里主要的经济作物,卖西红柿也是随菜贩子的要求的,不管阴天还是下雨,不管黎明还是晌午,什么时候要,父亲就什么时候领着家人下菜。下雨了,父亲将我两喊到地头,让我两贴在他胸前,用衣服裹着,站在路边避雨,他和我们说:“好好念书吧,考个学校,不要和爹受这份劳累了。”我记住父亲的话,下决心念好书,爬出护村堰。
如今,我已实现父亲的愿望,成了一名教师,不再和父亲一起雨淋日晒,父亲却依旧在他的地里锄草、浇地、卖菜。魁梧的身躯已显驼背,头发稀疏花白,而每每我回娘家时,他总乐呵呵地开着电动车给我下一包茄子,一包西红柿,总是说多拿点多拿点。
而今,该我劝一声“爹,天气不好就别下地了。养养身体吧。”
父亲就是我心中的那片广阔田野,夕阳余晖洒在他微驼的背上,草帽下依旧一副笑嘻嘻的黝黑面庞,精神矍铄,似乎他就是那抹夕阳,灿烂辉煌,映照的田野里一派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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