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

    湖南的茶，盛名于安化黑茶。曾经在故乡走过的茶道，想来也是一种过往。

    忆起是春寒料峭的清明前后，背上背篓，里面放着一条汗巾，一个盛水的葫芦，系上草帽，阿婆有茧但温暖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横过马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崎岖弯曲的山路去山中采茶，路边是弯腰的狗尾草，还有淡黄色的不知名小花儿，微风习习，他们是一群手舞足蹈的精灵。那时我懵懂，指着它们仰头问那是什么，阿婆从来耐心，一一向我解释。

在半山腰，有一片油菜花田畦，风一吹，花浪轻轻拢起，与之遥望相对的是茂绿的沙树林，接映着蓝天白云，似一幅美丽的田园画卷。将沙树和竹子缠绕的虬枝拨开，从林中小径中走出，远远地，就能眺到一片碧色的茶海，有头戴汗巾的人影浮动。踏上茶梯，四目与采茶的妇人们相对，一个个打招呼，妇人的额角淌着汗，声音依旧醇厚，“嫂儿，带孙女来哩！”

到自家的茶田里，叶上翡翠般娇嫩的尖儿，叫人春意潋滟。那时我小，和奶奶采茶，坚持不了一刻钟，便蹲在地上，和山蚁、蚯蚓玩耍去了。采茶累了，就坐在沙丘上休息，喝着新作的春茶，大人说着小孩听不懂的话，小孩子躺在浅草上晒太阳，待到夕阳西沉，一群人列队下山的时候，拿起镰刀挖了野菜，想着晒干后放在泡坛里做浸菜，还有金银花，鱼腥草。

路边悬崖上的山莓俏丽地压低了枝桠，能勾到过路人的头发，奶奶站在下面，一一把它摘下，而我则用草帽接着，小心翼翼地包好，拿回家洗洗后一口咬下去，酸甜爽口，那是辛苦劳作一天的奖励。

多年过去，我长大了，上大学后去了大城市，为了生计，诚惶诚恐地知道很难有时间回去和阿婆去采茶。有次打电话回去，阿婆跟我说那一片茶海的土地为征收后很快就会被推土机铲平，建厂房，而我经历过的，与之为伴的土地，以后也是遥远的再回不去的旧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