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运时。
办公室里也是暗流涌动,时不时地听到“今年还回家吗”、“打算怎么回去”、“哪天开始抢票之类的话。杨和貌似正在对着屏幕工作,而一整年没回家的他内心里也是躁动不安。
国庆节前,他本打算回趟家,因为按照检测中心的计划,节后才安排他的机组测试。可谁曾想,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其他部门的同事撤销了测试,倒霉的杨和自然而然地被递补上去了。整个假期加了四天班,还有两天虽然没加班,但也随时等着检测中心的消息,七天的假期只休息了最后一天。虽然他对那两位同事心生愤怒,但同时也羡慕起他们来,他们部门竟然可以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要是搁在自己部门,一纸通报肯定是少不了的,还得被领导批一顿。
一年过去了,家乡又有了一些变化。听母亲说,邻居大娘去世了、堂弟添了二胎、村里通了天然气、村西头的养鸡场不干了......杨和每次春节回家,都需要适应两天,也不清楚是他对家乡陌生了?还是家乡对他陌生了?堂弟家的大女儿估计不认识他这个大伯了吧,想到这里,杨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笑问客从何处来’,古人诚不我欺啊!”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度过了整个上午,午饭时路过人力部楼下,看到欢迎新人的横幅还在挂着,心中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大学生都来公司半年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习惯了公司的生活。
回想自己毕业时,也曾有过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畅想。当时兜里揣着母亲给的两千块钱,雄心勃勃地踏上工作的征程,还憧憬着不久之后的经济独立场景。没想到,直到自己上班的第三个月才结束了借钱生存的日子,春节回家都差点发不出压岁钱。
那段时间真是被狠狠地上了一课,什么天之骄子、什么人中龙凤,只不过是旁人的吹捧和自己的意淫。当时最怕的就是被问起工资,因为自己的工资在亲戚邻居中是最低的,没有之一。好在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还安慰道“你们上班有社保啊,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啊,再说了,过几年当了领导,工资就高了。”可杨和心里清楚,退休金遥不可及,当领导就更别提了。每当他望着办公室里一帮老员工忙碌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五年、十年后的自己。
那个春节也是有史以来最难熬的。除夕夜,没有了往日的传统节目——立flag,而是一个人发呆,看着眼前未知的黑暗,无可奈何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那晚他也没有像往年一样去串门、拜年,而是一个人在房间静静地坐着,他回想着过去,也想象着未来,缤纷的过去充满了色彩,而未知的将来却一片苍白。
他渴望在工作中大展宏图,在旅途中丈量河山,心系苍生、探索寰宇。可尴尬的是,目前的他就是需要被解救的苍生、他的生活更是一塌糊涂。
曾经的孤傲和如今的世俗,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世道变了。
回想当初的寒窗苦读、意气风发,颇有一种“未出茅庐,便已三分天下”的气势。如果能预知到如今的境遇,当初的他会不会犹豫、会不会嘲笑自己很傻很天真。如今的生活,哪一点是他想要的?
他不满足于,每年年底才回一次家,只能靠电话排遣对亲人、家乡的思念。
也不满足于,为了糊口,一辈子做着一份不喜欢的工作,蹉跎一生,潦草谢世。临死前,在回忆当初的少年梦的同时,还在为这一辈子的碌碌无为而遗憾。
还不满足于,每次旅行只能选在节假日,在路上体验现实版的“人在囧途”。
他不愿接受,受制于经济、年龄、职业等因素而草草结婚,两个不合适的人彼此委屈自己,耽误了各自的一生。
更不愿意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亲人需要更高效的医疗手段、更昂贵的特效药时,自己却囊中羞涩、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备受折磨,还要在他们离世后自责半生。
他想要追求的无非是要更精彩一点、更新鲜一点,和曾经那个梦更接近一点。。
自己不必为一份不喜欢或不值得的工作而付出一生,不用为了那碎银几量而出卖自己的时间、精力。可以尽情地读想要读的书、探究想要了解的领域、欣赏感兴趣的人文地理,有生之年尽可能地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在生命的终结时少留遗憾。
自己可以足够的独立,不会看别人脸色而做出违心的事,不会为了养老而殚精竭虑,还可以自豪地给孩子们分享人生经历。一生都能有尊严、有价值地活着,直至最后一刻。
自己可以随时和家人在一起,不会因为碎银几两而委屈他们。不会让另一半跟着自己受苦,在她疲惫、委屈时,有能力让她安心休息,而不是干巴巴地说一句“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不会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在他们需要关怀、需要温暖的时候,能一直守在他们身边伴他成长;不会让父母在节假日眼巴巴地看着邻居的儿女携家带口地来探亲,在他们需要陪伴、照顾时,能让他们幸福地安享晚年;不会让手足只能成为远方的亲戚,平日里能够随时走动来往,让血浓于水的感情不至于淡化。
自己遇到世间疾苦时,可以奉献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徒发同病相怜的感叹。能让老者安享天伦、让孩童平等地接受教育,让游子有个遮风避雨的家。让每一个人都能体验生活的温情,远离世间的冰冷。
自己更想做的是,看遍大千世界、历尽人家悲喜后,能看清内心的那个“我”。
杨和想起曾经听来的一句话,“无悔的一生才是最好的一生”。他也想在有生之年里,尽可能地去做想做的事、应该做的事,即使没有成功,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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