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母亲节，我却不知如何开口

又是母亲节，我却不知如何开口

又是一年母亲节，但是这一次我却不敢对母亲说出我的祝福与感激。姥姥去世了，从今以后的母亲节我不知道妈妈将如何度过，更不知我该如何开口。

中学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手机，但我依然会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妈妈打个电话：妈，今天是母亲节，我想你啦。每次她的会说：过啥节啊，咱不过那节。但是我知道每次我挂完电话她都会立即给姥姥打个电话，同样话，再重复一遍，只是这次说母亲节快乐的人换成了妈妈，说：咱不过那节的人，换成了姥姥。在我面前，她是妈妈，她会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沉稳与淡定，她会克制自己的开心与感动。但在姥姥面前妈妈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说出：妈我想你了……

我一直不觉得人在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是一件有压力的事，反而觉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你可以体验孩子们给你带来的麻烦与喜悦也可以体验老人告诉你的责任与心灵的依托。但人生实苦，人活着就像夜间行舟，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伸手不见五指。

妈妈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在前几年来了，那年，姥姥得了阿兹海默症，就是通常所说的“老年痴呆”原本很宠我的姥姥渐渐忘了我的样子，只记得我的名字，再后来，妈妈到姥姥床前喂她吃药的时候她会问：我家素粉呢？（素粉是妈妈的名字）她咋不来看我呢？姥姥又忘了，她现在住的就是我家，给她喂药的就是她嘴里念叨的女儿。当姥姥忘了越来越多的东西的时候，她开始变得害怕一切东西，一开始害怕出门，再后来害怕走路……

后来姥姥开始说胡话，其实也不算胡话，准确的说她开始出现幻觉，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说她年轻时候的事，会时不时的喊出自己曾经伙伴的名字……姥姥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想法哪些是现实。

虽然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在我看来妈妈在姥姥越来越难以让人忍受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耐心的，在姥姥刚开始不停说话的时候，妈妈一开始会坐在床边，听她讲，陪她讲，但妈妈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时间久了妈妈就放一个小音响，或是广播、或是音乐都可以让翻来覆去不知自己要干什么的姥姥平静下来。姥姥最孱弱的时候实在去年冬天，天气冷，姥姥有比较瘦弱，妈妈怕她受凉，又担心房间呆久了会增加姥姥身上的死亡气息。姥姥的时日不多了，我们每个人的心知肚明，但却出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妈妈会在晚上给姥姥盖上厚厚的被子，会在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在院子了放一把椅子，垫上软软的毯子然后把姥姥搀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虽然妈妈明天照顾姥姥没有说过什么怨言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压力，她会在吃饭的时候跟爸爸说，如果我老了也得了这个病，你一定直接要买点药然后入土为安吧，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作为儿女们我坐在旁边很清楚的能感受到妈妈现在的无助，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说：妈你说啥呢……

台湾女作家龙应台曾经在书里写过自己患了阿兹海默的父亲，在此之前我看这本书是看不进去的，但是现在我基本上是一边看一边掉眼泪，看着书中熟悉的种种，被她描述出来，满满的都是辛酸。

姥姥熬过了冬天，却没能看到今年的花开。在一个下午，姥姥去世了，妈妈收拾了姥姥的遗物一起烧了。我是在姥姥去世几天后才知道的，当时我在高考不知道是巨大的复习压力使我已经麻木还是我早已预料到结果，我居然没有很伤心。等我假期回家的时候，姥姥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了。我怕妈妈难过，从来没有问过相关的问题。她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还在伤心。

就在我以为妈妈从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却突然看到了她的脆弱。五一回家吃完晚饭，妈妈突然很突兀的说，之前有什么好吃的都可以等你和你弟弟回来了吃，现在姥姥没了，你又不在家，半年才回来一次，我突然就感觉我什么的没有了……说着妈妈就红了眼眶，我慌了手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无助的妈妈，是啊，妈妈以后就没有妈妈了。我有些凝噎，只能伸手抓住妈妈的手。

又是一个母亲节，我拿着手机迟迟不敢拨通妈妈的电话。但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母亲节了，妈妈祝您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