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的痛苦并不在于: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而在于做不到:不凝滞于物,能与世推移。当他痛苦地徘徊于湘江之滨,渔父曾劝他: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但他始终不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以皓皓之白,蒙世俗之尘。最后选择了投江自尽,绝于浊世。渔父虽敬重屈原的高洁,但对他的决绝显然不愿苟同。他离去时的歌吟意味深长: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水清有水清的好处—濯缨;水浊有水浊的妙用—濯足。不必非要抱残守缺,只能洗头或者洗脚。强调的实际上正是:随世推移,不滞于物。
与屈原一样觉得独清和独醒的,在晋有陶渊明,在宋有苏东坡。陶渊明在痛苦之下选择了归园田居: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他毅然息交绝游,隐居世外,但只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虽终生潦倒,倒也自由自在。比之屈原的绝路,陶渊明卷而怀之,寄情山水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苏东坡则选择的是游于物之外。不被情牵,不为物累,豁然贯通,将所有的遭遇感慨都无形地消化于胸中,真正做到了不凝滞于物,能与世推移。但又不是随波逐流,混迹尘俗,所以既保持了高洁之心,又实现了无往而不快!
屈原陶渊明苏东坡,他们的高洁是一脉相承的,他们的才情是无与伦比的,他们的个性却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的归宿自是迥然有异,屈原选择了以死明志,陶渊明选择了淡然归去,苏东坡选择了随世推移。死有死的壮烈,去有去的从容,留有留的洒脱。难分轩轾,没有优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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