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我要打个电话给你！

老爸，我要打个电话给你！

明天端午节。

窗外正飘着密密的雨，雨里是苍茫无尽的山，这里距重庆坐大巴要七个小时。独自坐在旅馆里，无意中听到了降央卓玛的《父亲》，不由得潸然泪下。

自从20多年前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有了幻听的毛病。老家人们不懂得，就说他疯了，于是，我便接他到城里，和我住在一起，那里距乡下老家有六十多公里，是豫北的一座小城。

老爸，我要打个电话给你！

父亲手边的六件宝贝就是日历、钟表、手电和痒痒挠、三字经、百家姓。翻翻日历，他会说什么节气了节日了，什么东西该种了该收了，甚至提醒我们该带雨伞了或者该换衣服了。盯着钟表，只为算计家里人谁该回来了，如果到点没回来，他便坐立不安，忧心冲冲。父亲晚上起夜只用手电，从不开灯，他怕开灯会影响大家休息。本来他很喜欢我和儿子给他挠痒痒的，可是他发现我们很忙，便买了一个痒痒挠。至于三字经和百家姓，本来是我买给儿子的，他却据为己有，视为珍宝，并且经常告诫我们要会写会背，因为那是做学问的根本。

每次儿子放学到家，他都要笑眯眯地抱抱儿子，爷孙俩嘻嘻哈哈地闹腾一会儿，我看着很喜欢。儿子上小六那年，有一天下午六点多，儿子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刚进门，就闻到十分浓重的煤气味，幸好爷爷的卧室门关得紧，他没开灯，先把爷爷叫醒，骗他出来到楼下，然后打开了所有门窗，然后到楼下陪爷爷给我打电话。怀着忐忑和感激的心情，我匆匆地赶到家，先对儿子说谢谢你救了我老爸和咱家，然后听父亲兴冲冲地讲他居然被儿子骗到楼下的囧事。

父亲每天晚上都要等我回去才睡觉，如果时间尚早，他就会走出他的卧室，过来拍拍我的头拍拍我的肩拍拍我的背，一边微笑着念叨着“孩子，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知道他一定又幻听到什么担心的事情了。如果确实很晚了，他就会轻轻地把门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看我，如果看不到我，他就拿着手电轻轻地走到我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静静地看我几秒钟，一言不发，轻轻地关上门，轻轻地走回去，轻轻地关上他的门，再轻轻的上床。许多时候他都误以为我回来了，却满屋子找不到，便每隔十分钟，出来张望一次。后来我发现，等我们回家是他每天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只有家里人都在家，他才能安心地吃饭安心地睡觉平静地说话，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真诚的微笑。

半年前父亲回到老家和哥哥弟弟一块儿住，我这才有机会走出去。头几个月我们还每个月回去看老人一次，每次老爸都会拉着我的手抱着我的肩，东一句西一句地乱问一通，每次走的时候都拉着我的手很舍不得的样子，我知道老人很想很想和我们在一起。这几个月，由于跑得远，便一直没看过老人家。想起老人近一个世纪的风雨历程，不由愧恨交加，伤心不已。

儿子现在上高一，刚才突然打来电话，说他今天回去看爷爷了，除了每个月要给爷爷买的药还给爷爷买了奶粉、饼干等，装了一大书包，还说爷爷的身体挺好，精神和心情也挺好，幻听轻了好多，和爷爷一块儿吃的午饭，一块儿出去转了转，现在是刚坐长途车回到了家里，让我放心，还说暑假的时候过来这边看我。

挂了儿子的电话，便想要给老子打个电话，可是他没有手机，即使用了别人的手机去接听，他也是特别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也听不清楚我讲的什么。不过无所谓了，现在我要洗把脸，想法打个电话给他聊一聊。

老爸，我要打个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