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迟子建的《炊烟》,想起我小时候烧火的场景。
那会儿没有煤,更没有电,家家点着煤油灯照亮,炒菜做饭的唯一路径就是烧火。
人人喜欢捧起碗来吃饭,但没有人喜欢烧火,一坐到锅膛口,巴不得两把草往锅膛一揣,铁锅里的水就冒蒸汽了,因为小孩子都是猴子屁股,最缺少的就是耐心。
也有例外,那就是三九严寒,北风一吼,缺吃少穿的身体自然冻得瑟瑟发抖,柴火烧得旺的锅膛口自然成了取暖的好去处,热浪一阵一阵往外涌,烤得小脸红彤彤全身暖烘烘。
被火烤得昏昏欲睡,一不当心,头发哧溜烧了一大绺,眉毛烧秃了,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偶尔还有意外之喜,就是在锅膛底下埋一两个山芋或者棒头(玉米棒),那个焦黄甜软与酥脆,吃一口,满齿生香。
为什么说偶尔呢?因为粮食短缺,平常无事是舍不得随便拿出来吃的,只有过年过节,才可以奢侈一回。
现如今,大街小巷遍布炭火炉子烤山芋与玉米,技艺再炉火纯青,滋味却不复当年的纯朴与醇厚,有人说生活条件好了人嘴刁了,我却以为,当年的山芋与棒头不同于今日高高在上的作秀,而是彻头彻尾地与烟灰融为一体,烤出的味道中,自然吸收了芦苇柴草中所蕴涵的灵魂与精髓。
酷暑盛夏日,站着不动都能一身汗,对热浪滚滚的锅膛口自然躲之唯恐不及,冬天有多喜欢,夏天就有多讨厌,因为蹲在锅门口不消烧上三五把草,保管浑身是汗,像是刚从河里上来。
锅门口方寸之地,有时堆满杂物和柴草,连转身也困难,烧火的时候,除了看着熊熊的火焰,啥事也不能做,因而,烧火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很需要耐性。
我家推磨做豆腐那会儿,每天都需要烧一大铁锅的豆浆。
姐姐不愿意打箔子,母亲就让她烧火,结果,她坐到锅门口,就大把大把地揣柴,豆浆沸腾之前,母亲就开始念叨“小些火,小些火”,姐姐置若罔闻,早把锅膛里塞得满满,烧旺的火一时停不下来,母亲手拿铜勺往铁锅里浇冷水,豆浆还是一个劲地直往外潽,一锅豆浆溢出半锅,淌了一地,急脾气的母亲心疼得不行,拿起柴把没头没脸地打姐姐。
自此,母亲再也不敢要姐姐烧豆浆,就怕她掌握不住火候。
过年过节铁锅烙饼,母亲也把我们几个赶得远远地,只有她和二嫂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就怕我们烧火把饼烧焦了,除了浪费粮食,还不吉利,而懒人巴不得不烧火。
春种秋收,大忙的时候,大人们都下地,我和姐姐负责在家做饭。
姐姐叫我烧火,我叫她烧火,两个人推来扯去,眼看父母哥嫂就要从地里回来,还是冷锅冷灶,姐姐着急,上来就用脚踢我,或者死劲拽我的头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打不过她,只好边哭边烧火,父母回来还不敢告状,否则,姐姐非得挨揍。
邻居家也时常为烧火打架争吵,一次,最小的兄弟烧着火,气不打一处来,拿出烧得通红发亮的火叉,趁其不备,一下子压在他大姐的后背上,一双长长的辫子烧起来不说,后背上还烫伤好大一块皮肉,他父亲回家拿着吆喝牛的鞭子,结结实实地抽打了这个老儿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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