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

        到阳台晾衣服，不经意间发现有一盆长寿抽出了一枝花箭，短短的，小小的，嫩嫩的，像一只纤细的小手，从枝头叶片间悄悄地探出来。再看其它长寿，呀，竟然有好几盆都抽出了短短的、小小的花箭！它们那么静静的，悄悄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呵！这可是我的长寿第一次在冬天开花。

        一直想要养花，一直以为养花是一件极富闲情逸致的雅事。然而一直忙于生活的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一直都没有时间养花。

        疫情那年，学校迟迟不开学，先生和孩子们每天呆在家里，不用匆匆赶着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不用匆匆催促孩子写作业并匆匆检查。孩子们有先生管着，下班回到家先生早已将饭菜做好。我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悠闲。每天上下班路过别墅区，家家庭院里盆盆花儿竞相绽放，我不禁放慢脚步静静欣赏，赞叹之余也花兴大发，春光正好，时间正多，正好养花。

        因为疫情，花圃是不敢去的，估计也不营业。不过没关系，网上多的是。于是，一株一株的花儿，一个一个的花盆，一袋一袋的泥土，陆陆续续往家里搬。矮牵牛，杜鹃，石竹，小木槿，蓝雪花，康乃馨，绣球，姬小菊，天竺葵，玫瑰小月季，各种品类的多肉……每天，我都在阳台忙碌，怀着满心的欢喜，带着花开满阳台的憧憬，小心翼翼地拆快递，小心翼翼地取出花儿，小心翼翼地和土，小心翼翼地将花儿种下。

        很快，我家的阳台就成了花儿的地盘。孩子们惊叹：我们家要变成花园了！先生抱怨：都没法儿坐阳台晒太阳了！呵，我才不理会呢，我只管沉醉于我的花。早上起来要看看我的花，上班之前要看看我的花，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我的花。我以拔苗助长般的心态看着我的花——有没有长出几片新叶？有没有分出新的枝丫？有没有长高长壮？有没有冒出新的花芽？

        然而，因为我的阳台光照不足——春天还算有两小时的全日照，夏天则完全晒不到太阳，也因为我的护理不当——养花，我是彻底的小白，所以，我的花大都慢慢变蔫变黄，最后只剩下盆土。有幸存活下来的几盆，也都徒长，那情状，真是惨不忍睹。当然，我不甘心，不服气，再买，再种，再养。然而还是那样，空盆的空盆，徒长的徒长。看着一棵棵鲜活的花被我养成这样，我生气，也懊恼，但更多却是内疚和惭愧，觉得自己虐待了花。于是，我收好空盆，决定不再养花。

        后来有一次，对门老人家电视机操作出了错，请我去看看。弄好电视，见老人家阳台上有个大大的花盆，盆里绿植长得繁茂，便走过去瞧瞧。只见那绿植叶片肥厚，颇有质感。老人家显然疏于打理，有好多株枝条因为长得太长而弯折下来，但没折下几厘米又重新努力向上生长。老人家说，这是长寿花，非常好养。折下一根枝条，往泥土里一插，就能活，十天半月不浇水都没关系。原本只有一株，分枝多了，长了，就折下来插旁边，就有了这满满一盆。不用打理，每年冬天，都会开花。

        听老人家这么一说，我又心动了，忍不住折了两枝回来，插在那已经空了好久的盆土里。老人家的阳台光照充足，春天和冬天都有全日照，因此能开花。我家阳台光照不足，可能会开不了花。不过没关系，就看着这肥肥的、绿绿的叶片，感受着盎然的生机，也是无比惬意的。过了这么久，我的内心已趋于平静，不再似当初恨不能拔苗助长。

        果真如老人家所说，这花生命力极强，极为好养，不用勤浇水，不用勤护理，十天半月不理不管，它们依然兀自生长，分枝，长高，长长。剪下一枝，另插一盆，很快，又是满满一盆。那碧绿的、肥厚的叶片，焕发着勃勃生机，带给人生命的欢欣。

        冬天到了，我的长寿依然长得青翠。老人家说，他家的长寿开花了。我的长寿没有动静，不过我已不在意，能开花固然好，不开花也无所谓。

        春天来了，我的长寿长得更加繁茂，但依然没有要开花的迹象。4月的一天，和女儿一同到阳台晾衣服，女儿突然指着一盆长寿说：“妈妈，快看，这是什么？”我低头一看，呵，不知何时，这棵长寿抽出了一枝长长的花箭，顶端簇拥着一个个小小的花芽，我的长寿要开花了！我依然每天到阳台晾衣服，依然每天看上花芽一眼。它们就那么不紧不慢地酝酿着，我就那么平静从容地等待着。大概过了半个月，花苞打开了，那一朵朵小小的金黄的花蕾，簇拥在枝头，是那么明丽，那么鲜艳，那么引人注目。

        从那以后，每年4、5月间，都会有那么一两盆长寿，开出黄艳艳的花儿来，使整个阳台都为之一亮。有时也会想，也许长寿迁到我家，发生了变异，花期变了。

        今年冬天，许是因为晴朗温暖，竟然好几盆长寿都抽出了花箭，花开指日可期。

        原来，每朵花都有它自己的时机，时机到了，自然盛开，时机未到，盼不到，也催不来。养花人要做的，只是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