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珞珞如石洛洛如水
我随先生来到厦门定居多年,这是座有名的旅游城市,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而老父亲一直在乡下老家待着。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老农,有他传统的思想,老了要跟儿子一起生活,不愿意随我来厦门住。说那是他一辈子生活的地方,离不开了,城市呆不习惯。其实我知道,他是担心儿子。弟弟才二十几岁,未成家立业,不似那种早当家成熟的孩子,玩心较重,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也没办法。
父亲从不轻易打我电话,所以我最怕看到他的来电提醒,因为不是好事,就是坏事,但都可以让我心跳加速,诚惶诚恐。所以,一直都是我主动跟他联系。
这个月,带母亲来厦门做白内障手术,因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复查,让她老人家多在我这呆了些许日子。还没到复查那天,突然接到了父亲打给母亲的电话。
“怎么你接电话,你妈呢?”
“我带孩子,她帮我盛个菜。”
“哦,我就问下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刚从山上摔了一跤,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就想和你妈说一声。”
我一时语塞哽咽,不知怎么说话了,太了解自己的老父亲,虽没关公刮骨的气魄,但是对疼痛的忍耐性是极强的,曾经上山摔倒,被砍断留下的竹头戳到肛门边,深度两公分,但他依然自己骑车去医院。如果真的一点事没有,不会特地打电话说的。
“您真的没事吗?怎么摔的,现在怎么样?”
“就是看到老房子旁边,我以前种的杉树倒了,想砍去卖点钱,没想到年龄大了,手脚不利索,被我拉下的树带到三米高的崖下了。头朝下摔了一下,可能脖子扭了,刚还担心今天得待在这里回不去了。不过现在感觉没什么事,还算摔得好。”
那一刻,眼泪顺着脸颊控制不住的往下滚,内心如堵了一块大石头,一直堵到了咽喉。六十几岁的人,本应享福的年纪,却因为孩子不够出息,让您劳累至此,实在不孝!
好在后来真的没大事,只是扭了脖子。估计也是担心真出什么事都没人知道,才打这个电话吧!
内心想对父亲说,您可知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您?没有一个人知晓你去了哪里劳作啊!
想着父亲这一生,幼年凄苦,未曾享受过父爱。爷爷虽脑子好使,会杀猪,接骨等农村人眼里的大手艺,但赚钱永远只顾自己享乐。父亲虽恭敬的给爷爷养老送终,但心里是怨他的,不曾学他半点,从为人到手艺,全部不学。我曾问过,这两样手艺都能让他日子过得更轻松,咋不跟爷爷学下,他跟我说不稀罕!
父亲一年级都没上完,就被爷爷拉回家去砍柴卖,别人上学,他砍柴。别人家八九岁光景的孩子,父母至少能让孩子吃上地瓜饭或粥,而他没机会。
他曾告诉我两件事,过了几十年依然无法忘记。
一件是冬天到镇里卖柴,穿个短裤,镇里老人穿着棉袄,提着碳火笼子烤着手走到他身边,捏捏他的大腿说,真勇猛啊,这么冷的天就短裤都行。当时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内心深处有多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一次,饿极了,拿卖柴的钱,买了一个葫芦瓜,煮白水,分给弟弟妹妹吃,还要被上完饭馆回来的爷爷爆打一顿。理由是:一说他招摇,让人误以为有钱买菜;二说他丢脸,让人知道他没让孩子吃饱。正反都让他说了,其实,就是没把那点卖柴钱交给他买烟抽。
十二三岁初长之时,父亲作为长子就开始养家,那时候爷爷还不到三十五岁。叔叔和姑姑们敬重大哥,远超过对他们的父亲,他们是在大哥的关爱下长大的,而不是他们的父亲。
他虽未曾得到父爱,却给了孩子满满的父爱。在那个年代,他给了子女衣食无忧的生活,给了他们受教育的机会,没有手艺,凭的全是一身力气,脏活累活全都愿意干。
现在六十几岁了,却还在为孩子谋划,看着心疼。
他看我在厦门买房不易,知道厦门房价贵,房贷高,逢年过节都让我不要给钱物。
儿子年轻,好玩,虽无奈,却舍不得过分苛责。出钱出力给他开包子铺,在店里帮忙,还被客人埋怨说手上有龟裂纹,叫他夹包子小心点,别碰到,看着好脏,遭人嫌弃。每每想起,都心痛不已。最后,包子铺开不下去,关了,亏的依然是他的血汗钱。兴许是他这一生,被自己的父亲伤得太深,太没有安全感,怕孩子和他有一样的感受,把孩子宠溺得也太过了吧!
我很想跟父亲说,我一直把这份沉重的父爱记在心里,不管自己是否有大出息,都不会也不能让他晚年无依,您付出一生的辛劳,不应该到了晚年还如此悲凉。若有下辈子,父亲,您来做我的女儿吧,换我来做父亲,让我来补您一世未曾拥有的父爱!
注: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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