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自由意志吗?你的观点、偏好、厌恶,是与生俱来的,还是被之后的经历、人事所影响?想起很多人的童年,极幼时的亲姐妹兄弟也大有不同,也许是有些先天的吧,无法改变。也在后天被影响甚多,有人更爱自由,有人更爱陪伴,也许其中有部分是后天经历造就,没体多少好的陪伴,没体会多少独处的自在。
刚开始工作的两三年,我最大的恐慌是觉得自己减少甚至失去了可能性。
中学时代骑车飞驰过大街,自己的未来遥远而未知,像是选择与可能性都无限多。但在那个当下,撤掉滤镜,其实没有多少选择。必须要念书吧,哪个初中,哪个高中,知道且可选的学校其实很少。高中早七点晚十点,一周放假半个下午,看起来哪有什么时间,但怎么就那么广阔,觉得自己有无限的自由。
无限可能的感觉,来自于未来在雾里,我对雾里的它不清不楚,有太多幻想的空间。而后挑大学,挑专业,毕业,工作,慢慢将“未来”变成此刻。雾气渐淡,走到实处。
每有选择,总暗自心惊,我走了这条路,那除此之外的十万条,是都放弃了,大多再也不能回头,不能一睹其中风光。我的人生就这么越来越确定,比起曾有未知浓雾的时候,它太真实了,太确定了,不给幻想丝毫空间,还总有我不满意不喜欢的方面,非常吓人。
但人生一个个岔路口啊,如果不做出选择,你哪里也去不了。不是可能性的丧失,而是如果你不放弃那些可能性,是无从走向实处的。只能惶恐地选择一个方向,常常犹豫,不时回首,甚至偶尔掉头,都是选择。
选择后,总有不如意处。
听到有人讲“一直都在按社会规则来做选择,相信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所以20多岁结婚,30岁之前生小孩,二胎放开后生二胎。感觉都没有为自己而活”。但遵守社会规则不就是你的选择吗,也许是被父母、同侪给予的压力所迫,那你也选择了听从。
也有人抵死反抗一些社会规则,失去了一点父母亲戚的和睦,失去了一点某个圈子融入的可能,有舍有得。
抗拒社会规则,他人观点,要付出的代价常常不小。那是否该完全抹掉这样的插手介入,所谓让人“在合法范围内,忠于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抛却可行的难度,抛却所谓自我至少部分由外界塑造,我还是觉得不要。他人不同的,让你烦恼或嗤之以鼻的扰乱很重要,提醒你陌生的边界,其它的可能。
前段时间看了韩炳哲的《他者的消失》,讲现代社会互联网下的自我重复,同质化扩散,人们持续不断摄入完全符合自己喜爱与品位的东西,变得呆滞。
「人们踏遍千山,却未总结任何经验。人们纵览万物,却未形成任何洞见。人们堆积信息和数据,却未获得任何知识。人们渴望冒险、渴望兴奋,而在这冒险与兴奋之中,人们自己却一成不变。」
人们避免来自他者任何形式的伤害,但它却以自我伤害的方式复活。他者带有神秘性、否定性,让你感受痛苦,但也能给予轮廓与尺度,抑制同质化的增长。
比起没有网络的时代,联系有限,周围即世界,被环境所极大影响,现在的我们能更多与同类相处。无论你是哪种人,总能找到同类,以相似的三观愉快聊天,一起做喜欢的事,受周围他者的影响与限制本就少了很多。
他者已非常容易被隔绝了,所以需要保留一些。那些不怎么愉快的,限制你肆意发展自己的东西,适当的痛苦感受给你以提醒,用以protect me from what i want(保护我免受我所欲之害)。
据说列维纳斯写过「遭遇一个人,意思是被一个谜题所牢记」,他者总带有隐秘未知,会在意外处影响你,也在意外处被你影响。
也许是催婚催生的亲戚,不常联系,过年见面寒喧,越界指指点点还是有点讨厌,不需要改变,听听看另一种人生观;也许是讨厌的同事上司,不得不打交道,不时还要防着点,不需要融入与附和,也许会发现他们的过人之处;也许是总和你意见不一致的朋友,想逼你尝试臭臭的榴莲螺蛳粉,想带你去看你没听说过名字的演唱会,想让你尝试另一种穿衣风格,发现另一番天地。
在与他者的相处,对他者的倾听中,感受不舒服,也许看到更真实的一面,也许能发现更好的所在,当然也许只是不舒服一会儿。它会用或大或小的力迫使你改变,也放松了一点“只能做自己”的镣铐。
年纪渐长,不确定性会减少,可能性会减少。专注在少量的事上的确能做得更好,但也容易陷入窄小的循环,争脱不得。
同类只能加强你之所欲,他者是异类,倔强地反抗着你。容忍他者,即是在密不透风的自我里,打开一点空隙,带来点陌生与不安,带来点痛苦,也带来点改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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