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昨天，女儿问我：“爸爸是你的初恋吗？”。面对高二女生的好奇，我坦然的回答：“不是，但我是爸爸的初恋”。就此，有关初恋这个话题在母女之间展开……

      本已忘记自己初恋，真的，时光荏茬，一时连名字怎么写也想不全了，初恋男友的脸宠在我记忆中己模糊不清，仿佛前世。特意查了百度才搞准确，男孩姓“禄”，一位常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等名言，很意气风发的小伙子。

        二十岁的我，肤白不貌美，人傻嘴甜，工作努力上进，被单位选送到县党校参加积极分子培训班。培训班里全县要求进步的年轻人。我和同事一行三人，骑着三轮摩托车拉着警报器呼啸着，一路漂移到党校。身穿制服的我们本就年轻潇洒，尤其女孩子在霸气的制服的映衬下，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培训班脱产学习二十天，期间认识很多外单位的年轻人。每天上课座位不固定，来的晚的总是被逼无奈坐到了前排。我们几个天天来的晚，坐在前排规规矩矩听课不敢懈怠，也不敢像其他人一样上课偷着抽烟吃东西，十分把作。后来有位个头不高，眉清目秀的，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的小伙子主动热情为我们占了后方座位，大家自然坐在了一起。当得知我们几个早饭顾不上吃，还主动代买早点，相互渐渐熟络起来，小伙姓禄，工商局办公室干事。雨天，䘵干事开单位车特意绕道捎上我们一同去上课，印象甚好。

        培训班结束，禄干事以熟人的姿态找我们闲谝。我周末回延安，他便邀请了同事吃了烤肉砂锅（收买人心），打探我的背景后满意而归。这是后来他亲口告诉我的。

        某天，接到禄干事从单位打来的电话，向我这熟人咨询身份证办理事项（目的是确定我在否），我热情予以解答。晚上我们单位一伙年轻人，怂恿起哄去夜总会玩（禄干事提前安排好的场子）。歌舞盛行的年代，即使我不会唱不会跳，但可以连吃带喝疯喊乱叫。期间“偶遇”䘵干事，同我们闲聊了几句，送了几个果盘，献唱几首歌，就走了，环境嘈杂的很，也没好好听歌，我倒是实心眼开心疯玩了一把，毫无察觉。

      县城政府部门工作的小姑娘少，自然为我说对象的人也多，但我以年龄小，可能调动工作为由婉拒。禄干事早就听说了，不甘心，仗着自己有才，打着各式烂借口，频频造访。今天送期刊，明天送单位发的福利，后天找我们去茶楼品茶。得知我常买《读者》，每期必早早送达。同事小鹏调侃，工商管公安抓，唱歌喝酒不掏钱。傻啦巴叽的我此时也看出其中心机，为避免惹诽议，我特意避而远之。我主动担负起单位组建的雪豹足球队后勤保障工作，当时每人还发补助津贴呢。每周末到体育场为打比赛的雪豹队服务。题外话：我们队是县上最无赖的，球踢的不咋的，啦啦队可是超一流的，开着皮卡车，喊着扩音器进行干扰，敲着大鼓跟着带球队友满场跑，尘土飞扬，场面壮观搞笑。裁判吹哨示意停下，几个武警小伙子上去差点把裁判胖揍。就这么胡闹，最终我们也只拿到第四名。但庆功宴的派头是名震全县。当晚，夜市摊全是我们的人，吃喝划拳好不闹腾，那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1993年。

        上班不合适来，下班找不见人，再说公安局的大门也不是随便进的。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禄干事找县检察院工作的堂姐帮忙，上班时间电话把我叫到检察院财务室。去时，我根本不知何事，放下正油印的材料，满手黑油墨跑去。只见禄穿着笔挺的制服，非常帅气的坐在办公桌对面，堂姐热情招呼我，赶忙介绍了禄与她的亲戚关系，并使眼色让䘵打水，姐弟俩侍奉着让我洗手。闲聊间，也许看到了我的丝丝不安，有想离开的意思。禄有些冲动起来，亳不掩饰，非常突兀的表明心迹，我当场懵了，不知如何是好。表姐赶忙圆场说就当交个普通朋友，不合适绝不勉强，并再三说弟弟是真心的，希望我能考虑一下。我不知所措，没表态，找了借口一溜烟儿窜了。

        我自知幼稚，毫无经验，交友非常慎重。慌恐之余，禄却像一位大哥哥守护着我，说可以等我长大，成熟后再谈。我正参加函授学历再教育，他从不干扰我考试学习，反而经常督促看书。我本性贪玩，他周末带我和同学打扑克，打台球，打麻将，或教我跳交谊舞。我内心逐渐依赖起这位大我6岁的欧巴。䘵干事是领导的左膀右臀，常常陪领导下乡喝酒应酬，但凡喝过酒从来不来见我，觉得形象欠佳。他曾拉过我的手，捧过我的脸，但从未亲吻过，害怕我反感。常常说，要守护好这份难得的清纯，将来亲我的人必是娶我的人。事实的确如此，我把初吻献给了娶我的人。

      禄家兄弟三人，均考上大学，大哥二哥已成家立业在外地工作。家境一般的孩子，懂事勤快，会洗衣做饭，会侍奉病重的母亲，再忙也会为父亲做好晚饭。他为人耿直，不光材料写的好，字也大气磅礴。但他也有缺点，喜欢掌控别人，好为人师，好胜心强，善于雄辨，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曾和领导顶嘴。也许是经济不宽裕，吃穿用度不甚讲究，不会给女孩送礼物，更别提制造什么浪漫桥段。他母亲肝病去世后，怕我怀疑他也有肝病，执拗着拿医院检查单让我看。本身就不成熟的我，被宠爱的有恃无恐，人格自然不会成长，难以理解他，对别人付出的爱，难以共鸣，射手座的我不愿被别人束缚。

        1995年深秋，我工作准备调动，我兴奋极了，能回到亲人身边无比高兴，我们一起吃饭庆祝。在送我回去的路上，他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一会倒左手，一会倒右手，我很是不解。他神情凝重的问我，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是啊～，这是我们终将要面对现实。虽然我们笑着说再见，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分离即永别。我记得他掉过眼泪，将我办公室打扫的一尘不染，衣服洗好，买我爱看的书和零食，只争朝夕，不求结果，嘱咐我将来一定要幸福，嫁个良人。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告诉䘵的堂姐，希望通过她做好䘵思想工作。䘵随后便不再来了，捎来很多书及写给我的信，表达了三个意思，首先尊重我的选择，其次表达难以割舍的情感，第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等他，他随后调动去延安。为不耽搁他，了断他不切实际的想法，堂姐让我冷落他，不打照面。听同事讲，他也曾找过我，我也曾亲眼见过他在单位对面马路上默默站着。一朝分开，从此再无交集。

      没有手机的年代，靠书信往来。禄坚持每年给我寄明信片或新年贺卡，直到我结婚。而我自从离开县城后，便再无他任何消息。

        1998年值得纪念的一年，这一年我在单位遇到一位样貌才学与禄十分相似的年轻人，虽戴着眼镜，但那眉眼间总感觉似曾相似，倍感亲切，年底我与喜欢的人牵手拥吻。1999年我们礼约俗成的订婚，并领取结婚证。2000年4月28日举行婚礼，2002年生下女儿。2015年12月18日我们爱情终止，共同生活十五年后分手了。

        我没有遇到相伴终生的良人，辜负了爱我的人。但我的初恋和我的前任让我懂得，一生最重，不过健康与真情，一生所求，不过温暖与良人。

      什么都是短暂的，只有怀念和失去才是漫长的。

        等合适的时间，带孩子一起去旧地重游，与故人叙旧。女儿说，相见不如怀念，再见面，一个是俗气市侩的中年妇女，一个是秃头大腹的油腻大叔，年轻时的美好，毁的完完的。

      岁月蹉跎，珍惜所有的相遇 ，尊重所有的失去。四十五岁的我，只是想讲些平淡话，做些凡夫俗子念着的事，过些细水长流的日子。始终相信会遇见这么一个人，会用余生将把我妥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