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

中秋之后，虽然只是下了一场雨，天气却马上转凉，感冒的人变多了，我也不幸中招。

就在街头诊所让医生给开点药的时候，我接到了小周的电话。

电话的那头小周的声音很没精神，说想来我这散散心。我不明就以，估摸着是不是失恋了，就让他带上长袖过来。

我这个朋友小周，在上海做私家侦探。人很不错，单恋一个做手工服饰的女生，朋友间都叫手工女神。一个多月前，我委托手工女神做一套西服，想想时间也差不多，是不是小周给我把衣服带来了？

下午午饭后不久，听到门铃，一开门，果然小周提着衣服站在门口。

把小周引进屋子，我问他吃过午饭没，他说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我看小周一副累觉不爱的面容，我问他，是不是手工女神跟别人跑了。

也有这方面原因吧，小周接过我递过去的茶，不冷不热的说。

我正要接着问，门铃又响了，这也是要来都是一起来，上次门铃响都是多久前了，今天响两回。

原来来的人是阿九，也是我一个朋友，平日里神神秘秘。这回带着一卷字画就进来了。

阿九小周也认识，相互打了招呼。

阿九到我写字的桌案上，直接就把字画给打开了。

送你的，怎么样。《琴高乘鲤图》，原图高清扫描，原材料宣纸制作，100%还原原作。

你怎么做起仿字画的生意了？别顾你这东西了，小周有事，来给听听。对着阿九，我也是略显无奈。

阿九转过身来，仔仔细细端详了下小周，问到：周仔，家里有人去世了？

你可别乱说，不吉利。我连忙打断到。

小周无奈的笑了笑，说：九哥说对了，家里一个伯伯去世了，我也是刚办完丧，没回去上班，就想来你这散散心。

空气一时安静了。

小周点了支烟，语带不解的说：我就弄不明白，好人怎么就没好报。伯伯下葬，来了好多人，十里八乡都有人到。说平日里受他照顾，来送一程。才五十来岁，说走就走，家里孩子还上大学。

听完这话，阿九转头问我，听过，“寇娥冤”的故事吧。

我奇怪的问，关汉卿那个？小周也来了兴趣，记得以前语文课本里有的。

阿九让我给说说。

我就把《寇娥冤》的故事大概给说了，说是楚州贫儒窦天章将女儿卖人做童养媳，窦娥婚后丈夫去世，婆媳相依为命。当地有个叫张驴儿的恶霸，看窦娥貌美，企图霸占窦娥。本想毒死窦娥婆家要挟，想不到机缘巧合，误杀了自己的父亲。张驴儿随即诬告窦娥婆媳，官府屈打成招，窦娥临刑前发下血溅白练、六月降雪、大旱三年三个毒誓，后来都应验了。

三年后窦娥父亲中举任职，监察楚州，遇到寇娥鬼魂伸冤，他便重审此案，还寇娥清白。

细节可能不全，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看向阿九，想知道说这故事什么意思。

阿九反问，你们说这故事写的什么？

小周答到，大概就是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层意思吧。

阿九又问，你说人间有天理，有报应。故事里天理、报应在哪里？

小周疑惑到，不是冤感动天，三个毒誓都应验了么？后来由她父亲给她平反这不就是天理。

阿九说，在我看这故事里一点天理没有，你想想，因为寇娥一人之冤，六月飞雪、大旱三年，你说大旱三年，六月飞雪，那地方要死多少百姓，你说为啥狗官没给直接饿死，要寇娥她爹来处理。

说到底，天地不仁，众生平等。怎么可能就人这里有天理，那猪羊狗牛这些牲畜的天理在哪儿呢？

这都是人理，不管人做好做坏，有好报，没好报都是人理，关天理没关系。《寇娥冤》取自《列女传》中东海孝妇的故事，故事基本都一样，可一些版本里是没有三道毒誓的，古人这点比你聪明，天理管天，不管人，不管你冤也好德也好，该下雪下雪，该下雨下雨。

听完阿九的话，小周想了想，笑说：九哥，谢谢。不过你这安慰人，有够拐弯抹角，没啥效果。

我想想也笑了。

是啊，做善事的都知道上天不会回报，但是还会做，那是人自己的选择，求仁得仁。功利去想，有点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