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古的故事》中埃里克·H.克莱因讲述了“露西”的故事。我想有必要在这里再说说这个故事。“露西”是由唐纳德·约翰森等人于1974年在埃塞俄比亚阿法尔谷底阿瓦什山谷的哈达尔发现的化石。
唐纳德·约翰森和他的同事带着找到的骨头碎片回到营地的第一晚,举行的庆祝晚会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披头士乐队的歌曲《露西在缀满钻石的天空》(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开始称那具骨架为露西。今天她仍然叫露西。
这具骨架的主人被起名为露西,她死于320万年前,死时大约20岁。研究确定她是阿法南方古猿。据信她的身高在1米到1.2米之间,体重最多30千克。……露西是截至那时所找到的最完整的人族骨架。
在那一晚,披头士的歌或许相当的应景。
不要期待在《考古的故事》中能得到多少传奇故事。相反,《考古的故事》所要讲述的内容正是要将考古的传奇外衣一一褪去,变成平常之事。正如同“露西”的故事一样。这具人族骨架所讲述故事与人类有关-------“她”与所有人都有关。320万年已经无法精准到具体的时间点了。不过正是凭借这样的挖掘和探索,人类才有可能和有机会认识自己。
埃里克·H.克莱因讲述的多数考古故事中的考古学家与我们平常认识的农夫并无太多区别。他们努力地搜索和扫描着每一见方的土地,从那些隐约可见的残留中找到衔接历史和证明历史的物品。从埃里克·H.克莱因介绍的一些野外挖掘方法来看,其中的确有些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即便在中国的考古中,“洛阳铲”已经成为必备的作业工具。不过克莱因介绍的空中勘察、激光雷达、碳-14测年法等考古方法才是阅读时最需要理解的地方。当考古现场被勘探清晰之后,克莱因不无玩笑地说道:“在这里,印第安纳·琼斯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考古的故事》一书最重要的思考在于结语部分:
“回到未来。让我们想象一下未来的文物会是什么呢?在500年之后的后辈们在挖开土层之后,他们会看到什么呢?我们明确的知道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成为过去,我们的文明、文化也都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土中。来自未来的人说不定也会像我们所使用的方法一样在土层之下发现与我们的联系。我们并不能保证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文明和文化都会完好无损的传承到未来。而那个未来对我们的好奇并不亚于我们对于过去的好奇。在500年之后,我们现在所熟悉和拥有的文明和文化还有多少会保留在目力可见范围之内,又有多少会掩埋在无尽的大地之下呢?我们对此其实并无太多的信心。”
在考古工作中,“土层”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载体。那些曾经活在传说和故事中的伟大,大多都被土层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有幸被考古学家们发现和挖掘才得以重见天日。这个过程会促使我们思考这样的问题-----它们是怎样进入土层的呢?一层又一层的掩埋是如何实现的呢?那些被我们发现的文明遗存尚且如此,但也意味着还有许多文明就像一缕风一样消失在历史中,连一点残渣都不曾剩下。考古从另外一个侧面提示我们:文明得易碎。我们在观看考古成果时,可能还可联想一下这些伟大的人类作品其实都具备一个易碎的命运。不论是建筑、物品、珠宝,还是智慧。当考古的故事与我们发生这样的联系时,“过去”才会真正的发生作用。
我们也可以想象一下,在不远的未来,我们现在信以为真的这个世界也许会同样需要有人刨去表面的覆土之后,才会告诉未来的人我们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我们现在所创造的物品也同样会带给未来的人不同的疑惑。未来的人也一定想知道这些物品是什么?用在哪里?谁在使用它?那些人的命运是怎样的呢?对于大地而言,土层承载了人类所有的故事,但也同样掩埋了大部分人类的故事。在惊叹考古发现的同时,还应当有叹息和怜悯才对。如果只是简单得将考古挖掘出来的物品与金钱价值划上等号,那相当于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想,埃里克·H.克莱因讲述的考古故事的精彩之处也在于此。
在《世界观》这本书中也曾提及另一项考古工作------思想考古。我们现在引以为豪的思想和观念,说不定对于五百年后的人来说都是愚蠢至极的内容。而那些被我们现在视之为胡思乱想的痴狂,说不定在五百年后不过是稀松平常毫不起眼的生活而已。在这些不断探寻现在与过去的联系中。考古提示我们的不仅仅是过去,还有我们对于未来的考量,以及我们是否有勇气让未来的人见证我们的勇敢。这种勇敢取决于未来的人在发现我们的遗存时表现出来的惊诧程度。从这个角度来看,《考古的故事》从表面上是与过去有关的,但克莱因显然想将未来一并联接起来。因为考古所激发出来的思考如果只停留在对于过去的惊叹上,那么这样的考古工作只完成了一半。
人类历史并非是完整的链条。在越来越多的资料面前,对于人类的历史所能弥补的部分并不多。在有史以来记录的时间里,我们已经知道的人类时间是很短暂的。就是这样一小截,也足够让我们穷经皓首也未必弄明白。在《考古的故事》中,那些充满趣味的考古现场和重大发现、层层挖掘,不过是历史的调味料而已。若用更广阔的视界去观察的话,“时间”、“土层”、“文明”、“文化”、“诞生”、“湮灭”等等这些宏大的词汇可能要成为《考古的故事》一书最表面的注解。在那些方法和发现的背后,我们应该要想到,人类所创造的一切,并非举手可得。
在透过这些昭示着过去时光的考古发现的面前,时间并非停滞不前。甚至时间根本纹丝未动。只是站立在这些物品面前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罢了!就像这首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首诗中没有人出现,却好像经历了许多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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