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公园的走廊上,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回回地出入,有格子裙,有西服装,当然也有盯着我看个没完没了的男生。
我想这便是人间烟火吧,走进人群,感受与我无关的生活,仿若有一种错觉,原来闯进别人的视野一点也不可怕,不过是从自家换到公园罢了。
可他一直也没有出现。
从焦灼地等待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已到傍晚。
我把原来的衣服重新换回去,拎着包失望地朝家的方向走。
外婆一直在等我回来。
打开门的一刹那,又重新被外婆控制起来,是的,我需要绝对的配合与服从。确切说必须被强制地约束在合理的行为范围内,这便是她所认为正确的事情。
“去哪里了?”
“找同学玩。”
“需要这么多钞票吗?”
我从包里把钱拿出来的那一刻,她直接拿鸡毛掸子朝我身上打来,一下,五下,十下……
我一直忍着痛疼,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过错,这是她最为生气的地方。在学校闯祸她会替我出头,和邻居小孩闹矛盾,她也从来不会责怪我,而这次她真的生气了,气在我偷偷拿钱,偷偷跑出去,我本以为她什么都不会知道,而她像一双长在我身上的眼睛,无论我做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内发现。
“在一起多久了?”
“说话!”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更没办法计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倒是外婆的话点醒了我一样,那我们到底算在一起吗?
有电话进来,外婆把鸡毛掸丢在地上回房间接电话,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外婆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走出房间,“冲个澡,一会有客人来。”
对,接收指令,便去执行,大脑又开始变成白茫茫地空白,白到深不可测,甚至可以凝固成雪海。
裹着浴巾,脚步开始虚浮,难过像外边的黑夜一样沿着窗口爬进来,爬到身体的每一片肌肤。
那个试图带我远走高飞的人不见了,我的心开始反复地被这种无休无止地空白所折磨着。
要到睡觉的时间,妈妈和一个男人一起回来。手里拎着一部笔记本,没等着介绍自己,便递到我手里,“送你。”
自从外婆把台式机从房间搬走之后,一直想买笔记本,这次算是合了心意。
妈妈朝我使了眼色,大概意思是要表示感谢,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讲话,不是不具备独立地语言表达能力,而是我还未从这样空白的情绪里挣扎过来。
纵有想表述的言语,嘴唇封锁,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妈妈撒娇地嘟着嘴碰了一下这个男人的手臂,两个人甜蜜至极。
接过笔记本回了房间,他们在客厅里说说笑笑,四处空气里弥漫着笑声与烟味。心,莫名被戳到一样,想哭却哭不出来。
又到吃药的时间,强效安抚睡眠的药是每晚必须吃掉的药丸。
“不要吃。”
“吃了睡觉。”
明明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外婆还是没有放弃让我吃药,其实我也并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无非是担心我半夜闹,又害怕因为我的存在而惊扰到另一个房间里的人。
“你走吧,我一会吃。”
“我看着你吃。”
我相信自己已经痊愈了,也可以摆脱这些药丸,可是我无法逃离管控,无法偷偷扔掉它们。
所有的药物外观看起来都是毫无害处的,吃掉之后却会在身体里释放出力量,把我很快拽进困意里,那是一种手指连笔都握不住,能在纸上颤巍巍地写不了一行字,就会睡着的状态。
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在看着你睡觉,让你感受放松、平静,像摇篮曲一样,甚至能带来精神愉悦,但这种愉悦全是药物的作用,即便我的思想在排斥,但是我的身体还是在渴望,甚至会不断地回味它的功效。
可惜,这种的平静,都是外界赋予我的,并不是身体自我的能力。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家,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些药物,谁能带我离开,渴望自由,不想一直这样被所谓的爱困住。一直以来,以为自己都已经安于现状了,其实内心焦躁地期盼以至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网络里的那个男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又变回了外婆眼里的乖孩子。
苍白、无力的状态,毫无反击之力,更无生机。
我时常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吵杂的声音,汽车飞驰的声音会让我耳鸣,甚至有人穿拖鞋在我身边路过,我也会觉得特别聒噪,世界井然有序地运转着,却与我像完全隔离开来,我的世界好像也与任何人都无关。
妈妈的爱人,也就是我的继父,对我倒没有任何恶意,但是一副威严的眉头,让我畏惧,仿若内心萌生的一点情绪也被他吓的无影无踪……
他总会在妈妈不在的时候,问这问那,我的喉咙是干燥的,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那眉头的震慑下分崩离析,果然我没有资格拥有这世间的爱。
“你看着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知道如何表述内心的难受,把所有的神经调动起来,争取说出不被人嫌弃的话语,“难受。”
“失恋了吗?”
他仿若一眼就看出来破绽一样。
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我无法开口,也没办法去肯定他的说法。我感觉耻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也说不出原因。
随后他紧紧地拥抱着我,让我觉得内心溃烂起来,一种无比疼痛的感受,遍布全身。我知道我又回到那种被抛弃的状态里,在网恋开始之前我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难过,是恋爱让我有了激情,但也因为对方的抛弃让我有了痛苦。
“会好起来的。”这是外婆总爱说的话,而此时却在这个新来的爸爸嘴里冒出来,我很想把心门敞开,尝试与他交谈。
可是,会好起来吗?
他在等我的回应,我需要点头或者回答,才算得上最大的尊重。
妈妈从外边回来看到继父抱着我,随手便是一巴掌,“下作!”
明明他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安抚我的情绪,却被妈妈误解,爱如此脆弱,脆弱到一碰就碎了。碎满地。一片狼藉。
妈妈劈头盖脸地骂着我,继父却没有开口反驳,拉扯着妈妈回自己房间,小声地安抚着她。
我试图弓着身子诚惶诚恐地揣测他的说法,会不会替我说一句话,我听不到,一句也听不到。
全身心被划开一样疼,从头到脚都是炸裂开的伤口,血液可以从任何一个口子里涌出来,皮肉一点一点溃烂一般,痛到没有任何力气把这些伤痛从身体里挪走。
自此,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好像没有妈妈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我这个怪物……
我试图去靠近爱,而爱却不愿回应,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