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新兵总挨老兵的骂。

刚刚成年，新兵就忙不迭地跑向边关，参了军。他喊着热血的口号，拼命训练，渴望着受这儿屯驻的老兵另眼相看——那是他参军前最崇敬的人。可作为教官的老兵没有一天不找他麻烦。

“我保家卫国的欲望比你更强，训练也比你更努力，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又一次挨骂后，新兵忍无可忍，冲老兵吼道，“你已经老了，却还占着这个位置。驻守边关的事儿要靠我们年轻人，而不是靠你，不信咱俩练练，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老兵没和新兵“练练”，而是罚他跑了圈。前几圈新兵还带着愤怒，跑着跑着就没了脾气。

傍晚，老兵意外地帮新兵打了饭菜。

“等你变成老兵，你就不这么想了。”看着新兵狼吞虎咽的样子，老兵喃喃道，“我就希望你能跟内地的那群小屁孩一样，啥也不知道，天天耍些有的没的。”

这以后，老兵对新兵的训练，比以往更加苛刻了。与此同时，他开始把新兵带在身边，作为自己的副官。

直到和挑衅的敌人谈判的那天。

新兵知道老兵抛下他离开，已是一小时后。此时的老兵中了埋伏，刚派快马回营求援。

新兵拎起剑盾，奔赴前线。到达时，老兵已经跟人打了起来。他浑身是伤，却仍未倒下，在他面前不远，躺着五个不省人事的敌人。

新兵奋不顾身地救下老兵，更多的援军则将敌人击溃、俘虏。

“怎么样，厉害不厉害？还想跟我练练吗？”老兵无力地躺在地上，笑道。

新兵哭着摇头。

老兵伸手擦掉新兵脸上的眼泪：“就是这位置啊，总得是让出来给年轻人。”

这次冲突，包括老兵和新兵在内的边防军有四人重伤，却都活了下来

老兵终于到了退伍的时候，新兵碰巧赶上休假，也要回家过年。俩人结伴走了一路，临别前，老兵给了新兵一个熊抱。

“趁早成个家，别总在这边关苦寒的地方耗着。”老兵嘱咐道。

“你咋耗到这年纪了呢？”

“我能多抗一年，你这样的孩子就能少来点呗。”

老兵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把自己祖传的宝剑交到了新兵手里。

老兵再没和新兵见过。他回乡后开了家小客栈，儿女双全，活到了耄耋年纪。

新兵到了村口，他望着孩子们跑闹的身影，望了很久。雪花落在他的头顶，好长时间也不化，像是给他染了个白发。

“伯伯好！我以后也会像您一样，成为保卫边关的战士！”有小孩儿路过新兵时给他敬了个礼，喊了一番宣言。那小孩刚要转身跑开，似是看清了新兵的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改口道，“哥哥再见！”

新兵掂了掂手上老兵留给他的剑，笑了笑。他想，当过完年回到边关，替了老兵的位置，那昆仑的雪再像今天这样染白自己的头发。

自己就也是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