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在家呆了一个半月,这应该是我近十年来,在家呆的最久的一次,也是最安心的一次。
从上初中开始在学校寄宿时,我就发觉自己跟其他同学比起来,不是特别的恋家。上大学后,虽然一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两次家,但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家。只不过吃过他乡的美食后,偶尔会馋家里的凉拌菜、包子和牛肉面;见过他乡的美景后,时常会怀念家里门前院子里开满杏花、梨花、桃花、槐树花的春天,还有树叶红的红、黄的黄,各种水果大丰收的秋天。
什么都想念,唯独不是特别的想念家人。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只是以前一直不敢直视它,现在能敢说出来,有点五味杂陈,有点如鲠在喉。写到这里,3岁半的小狗蛋砰砰砰的敲门要找我玩,开门放他进来,他不会注意到小姨的声音有点变化,眼睛里有行泪水流了下来,但当小姨跟他索要抱抱时,他就张开了双臂搂过来。
关于小时候我最早的记忆,我记得两个画面。一个是全家人都去了地里干活,把我一个人锁在屋里,我哭着喊着,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到哥哥姐姐,从大喊到小,但没有人听到来给我开门。另一个是我妈被打,坐在门台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我坐在她怀里。前一个儿时记忆偶尔会拿出来跟家人揶揄开玩笑,后一个像还未痊愈的伤疤一样,不敢揭。
从小就是在吵吵闹闹打打的家庭环境中生活,我以为长大后我能改变这种局面,像其他家庭一样和和睦睦的生活。可是长大后,就像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玛婷达问里昂“人生总是这么苦,还是只有小时候?”,里昂回答“一直这样”,我什么也没能改变。
好在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自己能觉察到有时也会冒出像家人那样不对的情绪和暴力语言,每发觉一次,我就及时修正,虽然还会多次重犯,但总体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自认为可以处理好与恋人、朋友的关系。改变不了别人,那就先改变自己吧!
当我在暗自庆幸能改变自己时,一回到家,就立马被打回原形。
这次放假回到家,母亲依然像往常一样爱唠唠叨叨的埋怨,无非就是埋怨父亲不帮她搭把手干活,唠叨大哥这个那个,她得既忙外又忙里。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接她的话,试图替父亲和大哥说几句好话或者跟她讨论什么,因为她总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把我顶回来。父亲和大哥虽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但确有几分。我把谁都说不动,索性我就对母亲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兄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60多岁的她,进进出出,忙这忙那,有点心疼,能帮忙做的我就做一点,不过她经常宁可使唤不愿给她帮忙的兄父干活,也不怎么叫我这个愿意帮忙的小女儿,叫我该学习就学习。但是,听多了唠叨埋怨,就有点吃不消,会被她的情绪黑洞所影响,有时我会大声无礼地顶撞回去,更别提常跟她一起生活的其他家人,所以时而就会爆发。
这次回来的第三天的一个晚上,吃完饭洗了碗,我在厨房待着玩手机,听到上房里母亲和大哥在吵架,我竖起耳朵听他们在吵什么。听起来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没过去掺和,直到听到大侄子传来一声惨叫,我赶紧跑过去看,是大侄子在劝架时,被他爸丢过去要打他奶奶的一块煤炭给打中了右手腕,胳膊抬不起来了,后带去医院检查是小拇指骨折。
像极了那年的年三十晚上,我在劝架时被一巴掌给扇倒在地,耳鸣了一周,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耳聋了。那时我高三,现在马坤高一。过去了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变。
我再次劝母亲,请你管好嘴,祸从口出,打不过人家总躲得起吧?!为什么你总是要说些难听刺耳的话去故意激怒一个暴脾气的人呢?既然跟自己的男人和儿子过不下去,那你去女儿家躲清闲去啊!她依然犟的半句不肯听进去。
我有时猜想,为什么她在家里跟父亲和大哥过得这么拧巴,还是不肯离开去几个女儿家里躲清闲。
是根深蒂固的重土思想吗?不像是,虽说她60多岁了,但在某种程度上思想还是很前卫的,平时看看小说、追追剧、打打游戏啥的,一点都不像农村老妇人。
是担心她两个孙子没人照顾吗?像又不像,前些年她媳妇在的时候,她也跟媳妇吵闹打架,两个侄子有他妈照顾,当奶奶的她也没离开过家。
是觉得她儿子到现在都没能过上好日子,她有义务必须留在家帮衬一把儿子吗?即使这个儿子会吼她,甚至打她。她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案例,既可怜又可恨。
是觉得没有了她在家主内主外,四个嫁出去的女儿和一个常年在外的小女儿就无家可归了吗?还是什么原因让她离不开这个毫无温情的家。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犟的跟驴一样,不肯离开这个家。偶尔去女儿家浪几天,她就担心家里的鸡没人喂,地里的草长疯了,果树没人修剪等等。
经过这次吵闹,家里暂时恢复了平静,就好像是大侄子流血牺牲换来的。尽管头几天他们俩在互相置气,一个不搭理一个,但没过几天又开始在饭桌上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聊每天的疫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好像这次国家的灾难成了我们一家的粘合剂,以往我从没见过这么和睦地在饭桌上畅聊过,也从没见过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也不怕彼此指责偷懒。
平静的水面下面永远有暗涌潮动。不知道下一次爆发又会是什么时候,又会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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