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夜，下着小雨，微冷。我没有撑伞，从灯红酒绿的世界大步跳出，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急于奔向新世界。前面有一辆出租停在路灯下，亮着无人的牌子，我打开车门冲了上去，一股还未消散的烟味弥散在空气中。
“师傅，你刚抽烟了吧？”
中年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没有接我的话。
“你在这里上班？”
我连忙回声：“没有，没有，只是公司年终聚会，大家一起闹到了这么晚。”其实更晚，我受不了烟酒气中途做了逃兵。车上那股浓烈的烟气也许是被我裹挟着进了车里，然后弥漫的胡了我的鼻子，才分不清到底来自那个方向。
师傅开着车，侧头看了我一眼，”就说嘛，看你像个学生。”
“是啊，我才刚开始实习。”
职场小菜鸟，望着窗外，我有点不想谈这个话题。
“你在哪个学校念书啊？”
“恩，不在这个地方，是在另一个城市。”
“念什么专业啊？我对这些学校啊，专业啊，可懂了。”大叔一下来了兴趣。
“哦？你孩子也在念大学。”
“对啊，我儿子在那个成都，那个理科特别好的学校念书。”
“成都？电子科技大学？！”
“恩恩……就是这个学校。我儿子学习很好，也一直喜欢计算机，当时他说要考这个学校，后来就考上了。”
真是个好孩子，学习好还知道自己的喜好。
“我儿子去年毕业，考研究生考了第一名，考那个--学校。”
“那你儿子很棒啊，研究生考试能考第一，那很难啊。”
“是啊，不过后来被人顶替了。”
“恩？不对啊，第一名怎么会被顶替呢？”
“就是去和导师见面的时候，那个导师不和他说清楚，自己人都够了，还答应我儿子可以，结果最后又不行。”
“哦我懂了，是笔试第一名，然后面试的时候，被刷了，是吧？”
师傅脸有点微红，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挥舞着，似乎很用力才能说得出话来。
“不是，那个老师不提前通知，只收两个人，还都是他们学校自己提前就定好的，还不告诉我儿子，结果落得空。”
“恩，现在学校是会有一些保研的名额，但也不至于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本来那天我儿子过去考试完，一直在等结果，等了一个晚上也没等到通知，以为是已经录取了，后面过了好久，周围的人都知道结果了，他还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没有被录取。”
“那个通知的人竟然漏了他，没通知到，你说说，那么多人，怎么就他没通知到。”
“那你儿子成绩那么好，怎么不保研呢？”
“他说考的这个学校更好，也有把握考得上，我就放心让他去了。结果出了这回事，更生气的是，他一知道没录取上，就赶紧给一个老师打电话，那老师让他去看调剂，结果调剂的时间过了，人家那个报名的窗口都关闭了。“
”哎，那好可惜啊。“
”其实，我儿子本来是想报另一个老师的，那个老师很喜欢我儿子，也跟我儿子说要他，结果那段时间他在英国，没回来，所以才报了另外一个，谁知道会这样。“
”现在的老师啊，太没道德啦。“
我看着满脸愤慨的大叔，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你看那些教授、老师一个个都人魔人样的，背后干的都是什么事。我跟你说吧，你别看那--学校，名声怪高，那些教授招学生的时候，那个不是看女生漂亮就要了。“
我噶了噶舌，没有很认同，但是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个校花学姐，后面被直接保研到了校长的门下，学姐原专业是法学，校长的研究领域是非常专业的医学。莫非真的如大叔所说？
”是这样吗？哎，我自己学校还好吧。就是保研的时候，会有很多老师直接给本校学生划重点，不过，这也挺正常的吧，毕竟本校老师熟悉啊，教自己几年，也有点感情啊。”
“感情哪比得上钱，我儿子那时候也有个老师打电话，直接说要钱，给钱就要我儿子，我没办法，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工，养活一家人，一年都攒不了几个钱，我就把我的情况给那个老师说了，我说自己拿个三四万看行不行，结果直接就把我电话挂了。“
”这些都是你儿子告诉你的吗？”
“那电话就是我儿子打过来的，说老师有话和我讲。我儿子一向听话，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思绪翻涌，我不是很相信大叔的话，是有师德不行的人存在，但不能就全盘否定所有的大学教师。
“所以，您儿子现在在工作？”
“没有，他今年再考一次，肯定可以，你想他去年考第一。”
“哦，就是又准备了一年。是在学校里吗？”
“没有，我就让他在家里，在家里好好念一念，我没有大本事，没钱没势，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给他这点支持了。”
“那要是今年再考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我儿子他那个女朋友有个亲戚是--大学的教授，已经打过招呼了，今年直接报这个学校，肯定可以。”
窗外依旧飘着雨，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付了钱，我撑起伞要打开车门。
“你在上面住啊，那你不要下车了我送你上去，下雨天的。”
“不用不用，就几步路的事。”
大叔发动了车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是要考研啊，这个社会，没有高学历，以后还像我一样。我以后还要我儿子考博，只要他念，我就一直供。”
我不置可否，家门前的巷子很窄，原本50米的距离师傅多绕了1公里才把我送到楼下。面对师傅的考研劝告，我留下一句人各有志，然后开门下车。
车走了，我跑上楼，利落脱衣睡觉。不知道大叔有没有拉到下一个客人，会不会再讲一遍儿子的故事。那个令他自豪的儿子，此刻应是酣睡在老家的窗前吧？
前段时间和朋友开玩笑说要再去考研，结果被朋友讲：“再读下去你就真呆了。”
不知这位儿子是不是已经呆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