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头的深秋,已经有了初冬的味道,秋风的刀愈磨愈锋利,招招“呼呼”有声,把满地落叶都吹进了沟沟壑壑。杨树上仍然挂着几片零零散散的叶子在冷风中倔强地摇晃。
人到中年被描写秋天的伤感诗词,还有秋天的歌曲一次次放大,最终融合在自己对秋天的印象上,越发对秋天加深了爱意。当时间的橡皮不断擦去记忆中的笔画,能留下来的总是凸显在秋天里的痕迹,这些痕迹是许多念念不忘的感动和遗憾。
当浅秋的风吹拂着双颊,那层层叠叠,高低错落,从山脚一直盘旋到山顶的梯田上,一株株饱满的莜麦穗,已经充满着成熟的喜悦,弯着腰,躬着背,低着头,排列在整个大山。这一切都是神奇的大自然,用浓浓的颜料,勾画出一幅幅丰收的画面。村庄勤劳的乡亲,拿着镰刀,敞着衣衫,点缀在这幅画卷中,不一会莜麦成堆成捆,渐渐地也爱上了这个经过付出无数汗水换来沉甸甸地收获的季节。
第一次住寄宿学校,那条连通着村庄与学校的杨树林里,被我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因为想家,课余时间就抱课本跑到这条小道上背书。那个秋季我伴着杨树叶从浅黄到深黄,直至一片片从我视线里飘落既而纷纷扬扬。只有站在这条小路上,才感觉离家近一些。好像妈妈会听到我朗朗地读书声;仿佛可以闻到莜面的清香;那村庄飘过来的云彩上似乎都映照着妈妈忙碌的身影。于是我把想念都寄予在秋风里,那吹过我脸颊的风,似乎还带着它拂过村庄的余温。晚自习铃声响起,望着那片可以天天看见村庄的天空,裹紧衣衫,走向校园。
三年的读书时光里,课余时间都喜欢在这条杨树林的小道上看书,渐渐变成了习惯。陪着杨树经历四季轮回里的苍翠繁茂和落叶飘零,见证着每一棵树的年轮一圈一圈扩散,小道也被我踩得结结实实的。曾经在这小路上,青春的活力四射,克己奋发,胸怀激荡,幻想有朝一日红衣白马,气吐扬眉,走出村庄,改变家庭现状,让父母过上最幸福的日子。也曾在这条小道上,总会遇到一个名字模糊,面目却至今清晰的男生,相视一笑,默不作声,那时纳闷的解读为“碰巧”遇到了吧!
我如秋天的落叶一样要离开妈妈,独自旅行,体验五彩缤纷的人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演绎生命中最华彩的乐章。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到了深夜独自褪去坚强的外衣,在不足百米空间里独自沮丧颓废。想起那美丽的村庄,那条伴我成长的杨树林,在我脆弱的时候给予过的慰籍,像一双温暖的手托扶着你的腰身,又像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实臂膀总能给予力量。也曾想起那条小路上时常偶遇的那个笑眯眯的大男生。
曾几何时梦里幻想着找一个像秋天般的爱人,即能给你浪漫的童话也会给你金灿灿的满满的收获。缘分使然,在一个深秋认识了一个小伙子,当我与他走在这条弯曲的小道上,秋风依然瑟瑟,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肩,他连忙脱掉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于是美好的情绪在这个季节滋生。
四旬已过,相册里的老照片已把青春定格在那一刻,终是被柴米油盐挫了锐气,双鬓已染风霜。当年豪言壮语中要让父母过上最幸福的日子,至今还是没有做到,低头哀叹自己的不争,当年杨树林牵手的爱人如今依然同在,只是偶有争执生气,但并不在意,更多是互相懂得包容疼惜。人生若如四季,那么感情亦是,经历了春的萌发,夏的繁盛,那么秋天就该沉淀并回归平淡,同时也收获了从爱情到亲情的一种升华,如同山野角落里的百合花一样,静静展放,与世无争。
秋风总争抢着跑进还没有取暖的屋子,手脚冰凉,一个人的心绪变得多愁善感,冷突然袭来。匆匆一年又是秋,岁月不堪数,日子过着过着,过成了一家三口住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孩子是羽翼渐丰,不再需要父母的呵护与陪伴,离开我的视线,爱人不甘于现状,决然选择了奔赴他乡,想要给予这个家一个更好的未来。在分别与相聚中,我答应他们好好守着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做一个让他们“省心”的妻子和妈妈。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手机屏幕上互道一声:
晚安
天冷了,记得加衣。
独自走在这条弯弯的小路上,起舞漂浮的落叶被秋风刮的没了主心骨,一根根干巴巴的枝丫显得庄重沉稳,因为它相信总会等来暖和的春。
风起时,愿人无恙;秋风中,有念、有想、有爱,愿一直做时光里那个最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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