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病发后,我们迅速把她送到人民医院分院进行一系列的检查,一整套检查下来,花费了一两万块,包括住院费用。这还只是检查的费用,还没正式开始治疗呢。其中一项精准摸排癌细胞分布情况的检查就得花费八千多。
大病真是猛如虎,即便日进斗金的收入也免不得暗自叫苦,何况我等收入微薄的小民。
在分院与我娘同病房的是一个外来务工人员,与我娘一样,也是发现病情后,到医院检查。他的病情似乎比我娘还严重一些,咳血两个多月,颈部微微鼓起一个包。
这个病友与我年纪一样大,所以我娘对他格外关注。他告诉我娘,如今检查就花费了一笔钱,手头已经没什么余钱了。家中有一个儿子,没结婚,也在外打工,刚出来工作不久,没存下什么钱。他自己还有父母尚在,需要赡养。如果查出是癌症,就打算放弃治疗,回老家农村去……
根据症状,且被医生安排在与我娘同一个病房,他多半也是鼻咽癌。我娘被确诊鼻咽癌后,需要转院治疗,转到市人民医院总院的肿瘤中心住院部去。办理转院手续的那天,我娘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分院了,又热心劝她那病友:你可千万别放弃,还那么年轻呀,如果像我这般年纪了,还说得过去,大不了一死也就罢了。可是你有儿子还等着你帮他成家呢,你父母也需要你照顾,还有你老婆呢,你丢下她不管了吗?没钱的话你回去找人借,先治好病再还,这病并不难治,治愈的希望很大。
我娘就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劝说、唠叨一堆后才狠心离开。
那病友,大男人一个,没有说话,却垂泪了……没有应允我娘,假意“积极去治疗”的回复都没有表示一下。目光呆滞地看着我娘离开病房。料想兜里没钱,没办法拍胸脯呀。
我娘转院后,还是惦记那病友,跟我们不断的念叨,那病友与我同年,对娘来说,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惦记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娘心地一向良善。
我家小弟听了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叹了一口气,终于没做声。我知道,小弟今年特别难熬,生意难做,许多同类型的工厂倒闭了,他正在煎熬中,闹钱荒,工地就算没活干,也不敢遣散工人,得照常发工资,今年注定是亏空的,亏空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因为长时间没接单。否则按以往他的个性,他定会前往“关注”一下那病友的。毕竟,他做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家男人乃直性子,遇到这问题,也没底气回复我娘,也是个没钱就不敢轻易拍胸脯的主。倒对我摊开了说:那人太可怜了,难道等死吗?我们也太穷了,去年建房子几乎掏空了家底,今年又基本没生意做没什么收入,要不然,我哪有时间回老家去割草养鱼?否则,我都愿意借十万给他,打个借条,叫他以后病好了再还。
不论是我家小弟,还是我家男人,他们是善良的,真诚的,有一颗普救苍生的心灵,无奈,手中没筹码,没法办事,最重要的是,我娘身患大病,接下来,要筹备一笔不小的资金,便无法对他人伸出援助之手。唯空留悲叹。
此事如今仍令我娘不安,提起就免不得哀叹。今日如实记之,读者别责怪我们的无所作为,我等皆是心软又无能为力之人。祝愿那病友“好人一生平安,吉人自有天相。”
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那里,可能就是一座山,而我们偏偏处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时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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