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跟着小鲁来到他的住处,离房门还有几米远,就听到屋里有女子的笑声,小鲁走在前面,拉开房门进去,庄汉尘也跟着进去,看到王晓云和一个女子坐在床边说笑,还打闹,看见他们进来,两个女子安静下来,王晓云身边的女子低下头,庄汉尘看了一眼,见她黑黑的长发,戴着眼镜,上身穿粉红色带花边的上衣,米色的长裤,低着头,好像很害羞的样子。
“李兰,这就是我们厂的资深工程师庄工,是我厂的技术骨干,北京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的,你们好好聊聊啊。”小鲁向那个女子介绍说。
那个女子抬起头,站起来,礼貌地弯了一下腰,像鞠躬的动作,又不是鞠躬,看着像很有礼貌的样子,庄汉尘受宠若惊,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又一次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看了一眼女子的脸,白皙透着红润,让人心动的感觉,赶紧又移开目光,不敢正视她,过了几秒钟才憋出来一句“你好”,作为回答。
几个人又都坐下,小鲁和王晓云给庄汉尘介绍这个女子,是王晓云的大学室友,毕业后留校在图书馆工作,是学校的校花,还能歌善舞,学习也好,父母都是本市的工厂职工,家境挺好。
之后他俩又介绍庄汉尘给那个女子,说庄汉尘手很巧,简直是太巧了,啥都会做,啥都会修,会做船,会打针,会做自行车,会做各种机器……说的滔滔不绝,庄汉尘和女子一直听着,都不说话。
“你俩聊啊”王晓云忍不住了,发号施令。
庄汉尘和女子对视了一眼,都又低下头,还是不说话,为防止尴尬,小鲁和王晓云又打开了话匣子,说庄汉尘帮王晓云两次治病的事,又说庄汉尘在厂里是名人,说的庄汉尘晕乎乎的,然后王晓云和她的同学聊她们上学的时候发生的事,庄汉尘还是没有一句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怕自己的语音缺陷被女子听出来,所以不敢说话。
一个小时过去了,小鲁拿出来事先准备好的晚餐,是在外边买的包子,还有热的豆浆,大家慢慢吃起来,庄汉尘还是不说话,女子不时地偷偷看他,他越发感觉尴尬,就是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吃过饭,女子就告辞回去了,王晓云出去送她,庄汉尘也告辞回去,小鲁嘱咐他不要着急,要探听下女子的口风,有消息就告诉他。
第二天下班了,庄汉尘踱到小鲁住处,看到他俩都在,刚下班忙着做晚饭,“小鲁,哎王晓云,你同学回话没,怎么样?”庄汉尘问。
他俩招呼庄汉尘进屋坐下,给庄汉尘倒水,都没提她同学的事,庄汉尘已经感觉到了结果,之前十几次的相亲,让庄汉尘总结出了规律,但还是要他们说出来才好,感觉有时候是错的。
小鲁和王晓云都推怂着让对方说,最后是小鲁开了口:“她不同意。”
王晓云怕庄汉尘难过,赶紧安慰他,“我再给你找,我同学女的一大把,你那么有才华有学历,不怕找不到。”
“她,她为啥不同意?”庄汉尘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感觉很难过,想知道原因。
“不管她了,咱们只要有本事,就不怕找不到。”小鲁说。
庄汉尘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问她不同意的愿意,王晓云忍不住了,就说了出来,“她说你不吱声,说你没能力。”
这类话,庄汉尘已经听到了无数次,进厂两年了,厂里的好心人给他介绍过十多次对象,几乎都是这种原因对方不同意,但庄汉尘还是很难过,一种被欺负的感觉,小鲁和王晓云看出来庄汉尘难过的表情,都安慰他,但越安慰,庄汉尘越难过,他强忍着装作没事的样子,说自己有事要回去,就离开小鲁家。
回宿舍的路上,庄汉尘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忧郁,眼泪流了出来,边走边擦,他开始不想这件事,他要想自己喜欢的事,办公室里的绘图尺还得改进,自行车还得装上防摔装置,好久没有画画了,要弄到一套房子有个画画的地方,厂里分房子都是分给已经结婚的职工,还是要找个女朋友才能分到房子,不不不,不一定,可以找个像小鲁住的那种房子,一定要搬出去,不能住在宿舍里,可以到外边租房子……这些问题翻来覆去的想,已经走过了宿舍很远,又掉头走回来,就这样走来走去几个来回,最后想好了要租了房子,这样才能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下班,庄汉尘骑车到厂后边找房子,他以前看到那边有好多小平房,都是本地的住户在自己家房子周围盖的小房子,用来出租赚外快。
从厂宿舍楼出来往外走,是一条弯曲的水泥路,路边有小工厂,再继续走,水泥路穿过一条铁路,继续走就是一片平房居住区,庄汉尘挨家挨户走,几乎家家都有房子出租,有的十几元,有的二十几元租金,庄汉尘最后选了一个租金二十的,这是他三分之一的工资,他算过,自己做饭吃,能比厂食堂吃饭每月节省十多元,这些钱差不多够租个房子了。
房子定下来后,庄汉尘就付了一个月房租,然后骑车到处走,捡到了好多被丢弃的门板窗框之类的垃圾,还有破旧的家具,这些东西对庄汉尘来说都是宝贝,没几天的功夫,他就在新房子里安装上了一张大桌子,用来画画写字,还可以当做制作的工作台,又制作了小小的柴火炉,可以用捡来的木头烧饭,又用厂里垃圾箱捡来的钢管铁皮,在厂里维修班焊了一个小锅炉,冬天可以烧材取暖。
庄汉尘真是太喜欢这些垃圾箱了,他们有能解决他一切问题的材料,每当他遇到难题,总是去垃圾箱看看,那里也许就有解决问题的零件,或者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一个月之后,庄汉尘把新家收拾得干净漂亮,他付了下一个月的房租,彻底离开宿舍了,搬进了新家。
有了新家,就好像有了希望,每天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装饰新家,厂区和附近居民区的木制的垃圾成了庄汉尘的宝物,被他捡回去,不久就会变成漂亮的小座椅,小台板,支架,健身器,甚至变成了他做船的材料,这几天厂里又有两个人找他做船,一个是办公室里的王霞,就是那个漂亮的女工程师,另外一个是车间后勤组的赵姐,赵姐给他介绍过对象,尽管没介绍成功,但是通过这件事他和赵姐有了一面之缘,感觉无法拒绝,况且之前拒绝的几个人都对庄汉尘有了看法,以前宿舍楼里有个厂职工叫梁子,二十多岁是非标车间的工人,找庄汉尘做船被拒绝,他现在看到庄汉尘就瞪他,有一次还骂了一句“得儿呵的”,之前他每次看到庄汉尘都打招呼,庄汉尘不敢再树立这样的敌人,也有些感觉委屈了对方,之后有找他做船的他就答应了。
办公室里依旧热闹,每天都像开茶话会,小马和魏工的舌战还在进行,小马讽刺魏工的话时常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庄汉尘还是在闷头画图,师傅给的任务两小时就能完成,完成后就出去走一圈,看看别的办公室,再去楼下的各个生产班组看看。
调度室里又聚满了人,庄汉尘这次胆子大了,走进了门里看他们在吵什么,看了一会弄明白了,是几个工人嫌李调度给制定的工时太短了,每道工序都是李调度确定一个时间,工人总想把时间确定的长一些,李调度代表工厂,要把时间确定的短一些,这样才对工厂有利,双方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执。
“这样肯定不合适,这样弄还怎么干。”一个黑脸的工人师傅气呼呼地挤开人群走出来。
“王传林,你到底干不干?”李调度大声向屋子里边角落里的一个瘦瘦的年轻工人喊道。
“我才不干,那点时间干不出来。”那个瘦瘦的工人小声说。
“你到底干不干,不干就停止工作,给你放假。”李调度很生气,发出了最后通牒,旁边有人劝他,“别生气,慢慢说,别生气。”
车间李主任慢慢走了进来,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他,李调度气呼呼地喘着气不说话,主任小声问李调度了几句话,李调度拉主任出去,和主任在门外聊了几句。屋里人多嘈杂,庄汉尘没听清主任说了啥,看到这种争吵的场面庄汉尘会感觉心里恐慌,就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技术组办公室。
新型的绘图尺已经设计好了,庄汉尘把办公室柜子底下的那个废绘图尺搬出来,拆开看看,是里面的一根钢丝断了,庄汉尘把绘图尺拆掉,按照自己的设计,把一部分零件做了修改,又到机修班做了几个新的零件,经过三天的改造,一个新的绘图尺做好了,新的绘图尺增加了等分圆周和等分线段的功能,还增加了画圆,椭圆,抛物线,渐开线的功能,他把新绘图尺装在自己的图板上,用这个绘图尺画了第一次图纸,原来两个小时能画完的图,用新的绘图尺只需要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赞叹不已,别的办公室的人也来观看,都称赞庄汉尘,把他叫发明家。
过了两天,师傅王工在和大家谈笑的时候说道,“小庄的绘图尺画图还真准,以前画一个凸轮要花一小时,我看他几分钟就画好一个,开始还以为画的不准,昨天我拿他画的和用原来的方法画的比较了一下,还真够准的,还是年轻的厉害,老的不行了,慢慢的就被淘汰了,哈哈。”
“哪能呢,姜永远都是老的辣,你是咱们厂为数不多的元老,没人代替的了你。”新来的学生小贾说道,小贾口才很好,能说会道,车间里的人都喜欢他。
小马进来了,老远的就喊:“小庄,发明家小庄。”庄汉尘看过去,小马身后跟着四五个女工,大的有四五十岁,小的二十出头,“哈哈小庄,桃花运来了,有漂亮的女人找你。”
几个女工认出了庄汉尘,那个四五十岁的女工问道:“你是不是医院的那个男护士,我找你好几天了,你是这个车间的吗,怎么不在医院干了?”
“在医院是临时去帮忙的,后来招进来新的护士,我们几个去帮忙的就回原车间了。”庄汉尘遇到生人总感觉不自在,低着头红着脸说道。
“那你再不去医院了吗,那可麻烦了,这可咋整。”
“你有啥事就直说不就行了。”师傅王工说道。
“我,其实没啥事,就是现在吧,医院新来的护士打针太疼,以前这个小男护士打针是出名的,也不知怎么就感觉不到疼,我这几天打针疼的受不了,就想找他问问,他还去医院不,哎,真是受不了,都不想打了,她几个也是疼的受不了,和我一起找他的,你不去医院了就没办法了。”
“那还不简单,你把药取出来,过来找小庄打就行了,打针就一两分钟的事。”师傅王工说道。
“真的可以吗,那可太好了,那我们去取药了啊,能行吧,你姓啥来着?”四五十岁的女工问庄汉尘。
“我姓庄,庄子的庄。”
“啥,庄,子?是装配吧,我知道装,装工啊,真是谢谢你了,你给我打过好几次了记得不,你打针我一点都不害怕,这次你走了,我不知咋的怕的要命,都不敢去打了,你可以给我打吧,我给你钱。”
“嗷,不不,不用,能打。”
“那我们去医院把药取出来找你啊。”
“打针要脱裤子给小庄看的,别忘了啊,哈哈”小马在旁边补充道。
“去你的小马。”那个女工一脚踢在小马腿上,小马笑着跑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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