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小说）《许愿星》（1）穿黑色长袍的男人和他的“炫宇星空”

故事简介及目录

有一个发生在将来的故事，是“猎人”老于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不过，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故事的真假，问题的关键是我很喜欢它。也许，你也会很喜欢它，谁知道呢？

那时几乎每天都在下雨。人们习惯了躲在伞下的生活，习惯从洁白的铂石路面看伞的倒影。因为伞外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少，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里放松一下。

也正因为雨季的漫长，滋生了另一种受人欢迎的消遣——观看剧院演出。话说回来，它还能够发展壮大，大概是因为这是仅存的为数不多的浪费时间的方式。在当时，时间是种极度的奢侈品，拥有时间的多少决定了人们的富裕程度。

剧院老板是位精明的生意人，他姓唐，也可能是姓杨，老于也不敢肯定，因为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说法不一。老于比较相信他姓唐，是少年奇心的父亲。这个我们慢慢再说。还是先说说这位唐老板。

他是位英俊的中年绅士，常年穿黑色的袍子配黑色的皮鞋，使人不禁猜疑，他到底有多少件这样的衣服。偶尔有年轻的女士表示出对他的好奇时，他总会说：“难道神父不该如此打扮吗？”因为他总是这么说，所以，当你再仔细端详他时，发现他那棕色的卷发，和白皙的皮肤，还真有几分神父的样子，大概只差在胸前挂上一个十字架了。

而他最厉害的地方，是总能在平静中嗅到危险的气息，也总能在危险到来之前准备好应对策略。所以，他赚了很多钱。不过他最为震惊大众的一项重大发明，就是启动了一种叫“炫宇星空”的表演，表演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用来表演的星星，都是那些坠落海面，来不及回到天上的真星星。

那是在一个非常平常的雨夜里，唐老板独自一人回到了偌大的家。他一个人生活，家里只有一个叫雷的机器人，算是他的管家、仆人，还有伙伴……屋子里的光线不错，有些亮，因为附近又新建了两座空间穿梭巴士公司，所以灯火通明。据说巴士环城一周的时间又被缩减了三十秒，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五百八十三次提速了，大概吧，唐老板边脱下鞋边想。

随着他将手在墙上的一幅装饰画前面挥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逐渐变暗。他赤着脚，慢慢地走在灰色的长毛地毯上，他的脚在黑暗中慢慢发出莹白色的光芒，那光越来越亮，直到他走进一间屋子，关上了门为止。

那是他的浴室，是一间没有水的浴室，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幽蓝的地面，有着波光的倒影，足有十米高的窗前，放着一把白色的椅子，唐老板走了过去，却并未在上面坐下来，而是一抬手就漂浮到了空中，他静静地浮坐在空中，看着窗外。屋子里似乎有水流平缓地晃动着，蓝色的墙壁从下至上慢慢地爬上了细密的水珠，颜色越来越深。

他看着窗外急切飞过的各种飞行器，多的就像天上的星星，天空不再只属于星星，星座图也被飞行器轨道所取代。突然，一颗闪亮的星星划过阴沉的雨夜天空，掉了下去，那里是无名海的方向。就在这时，一个绝妙的主意跑进了他的脑袋里——这也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一个重要的主意。

对此，我曾向老于提问过：“你能说得这么清楚，难道是你亲眼看见了吗？”老于说：“哦，这不需要亲眼看见，孩子，只需要一点点的想象力。”所以，当我再向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尽量按照老于说的讲出来，因为我实在不想让它有所改变。

在那之后不久，唐老板就推出了一项全新的表演——炫宇星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能够顺利通过时间管委会的批准，大费周章、明目张胆地如此浪费时间。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时间管委会拥有着这个国家对时间掌控的绝对权力，而其中那些看起来总喜欢摆出一副严肃面孔的官员们，对这种毫无意义的娱乐活动一向是严厉抵制的。可令人咂舌的是唐老板在炫宇星空的首演上，居然请来了一位管委会的小头目——大肚子莫关上，这名字也真是奇怪。

表演的当天来了不少人，大概有五百个，或者一千个，反正很多，因为除了舞台，谁还关心黑暗中的观众呢？这是一个由机械和木头构建的舞台，它可以根据需要变换很多种形状。为了这次表演，唐老板特意将舞台翻新改造了一番。

开演时间是晚上的六点钟，这个时间不管晴天雨天，太阳都会准时落山，也就是说表演需要在黑暗中进行。太晚的时间是不行的，因为大多数人在晚上还要工作，或者换一个地方，继续干活。能来这里观看表演的，多数是时间富裕的人。

表演会持续十二分钟，还有两分钟留给主持人——也就是唐老板，用来讲话。五点五十七分，剧场里的灯准时熄灭，观众也安静下来。随后黑暗里亮起了唯一的一盏追光灯，在它的照耀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舞台的第二层上。整个舞台好像悬浮在黑暗之中，细看的话，会发现在最下层有两根方形的木柱支撑，两级大台阶之上，是一个比较小的平台，分为左右两侧，通向最上层的舞台，左边是悬空的四级台阶，右边是两级平台，由四根木柱相连，其中一面平台要高出最顶层的大舞台，想来应该是有它的特殊用处的。

长袍男人来到舞台中央，立刻开始了他的讲话，他不能浪费观众的时间。要知道，大家对一秒钟也会斤斤计较的。他先是向观众们鞠躬，露出绝不是发自真心的，但看起来又很亲切的微笑说道：“亲爱的朋友们，今天你快乐吗？你又赚到了多少钱，赢取了多少时间呢？如果是，那真是太好了。告诉你们，来到我这里，绝对是你们相当明智的选择，我保证不会浪费各位的时间。下一刻，是属于你的世界，请睁大眼睛，尽量不要眨眼睛。好了，表演马上开始，最后还要说一句，各位的飞行器已经正在保养，十分钟左右结束，表演之后，还请各位回家时注意安全，雨天出行，请小心驾驶。”伴随着观众们的一阵笑声，追光灯骤然暗了下去，人们知道表演就要开始了。

舞台上迟迟没有动静，也许只是十几秒，便有人发出了不耐烦的质疑声。这时，黑暗之中，剧院的屋顶突然升高，露出一层透明的玻璃穹顶，透过穹顶，可以看到外面灰暗的天空。突然，一个亮光出现了，越来越亮，如果你盯着它看，会觉得它有种吸引人的魔力，它是多么幽静美好？有多久没有发现这样纯粹的美了？就在一片“哇”的声音中，第二个、第三个……无数的亮光出现了。

“星星！那就是星星！”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留给了人们一点欣赏美的空隙。过了一会儿，星星有了新的变化，它们开始跳起舞来，应该说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在变化着位置，但这种规律极具美感，使人暂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表演的最后，天空中撒落下无数金色的亮片，在空气中打着旋儿，相互碰撞着，最终还是落向了地面，落在那些疯狂争抢它们的人手中——那是星星的眼泪。

事实的真相是，这些星星都是迷路后掉落无名海的星星，它们在还没有来得及回到天空的时候，就被人打捞了上来，然后卖给了唐老板。而它们之所以会跳舞，全是被迫的，它们的身上拴着无形的绳子，由舞台底下的几个人操控着一台机器来控制，想让它们怎么跳就会怎么跳。其中有一个新来的学徒，十二岁的男孩儿——风。

老于说，在那个一切都追求快速的年代里，只要年满十二岁，就代表成年了，可以离家闯荡世界了。而我们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男孩儿——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