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威”了一把,这一次是腰椎压迫性骨折。
母亲数落父亲常喜欢用反义词。生病就说旺相,受伤说成威水,喝药说是喝糖水,就像我们指责别人也常说反话:你干的好事!
父亲每干一次好事都会牵动全家的心。
年初九开始,父亲就觉得腰痛,擦了活络油也不见好转。后来改用效力强劲的风湿膏,捂了一整天,换药时撕下一块皮,血淋淋的一片。
十天过去仍不见好转,而且每一次坐躺起身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明显感觉下肢麻痹,不听使唤。
开始我们怀疑是腰椎增生,就没多理会他。毕竟他只是起身时困难,一旦站立行走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这么多天过去,非但没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倾向,便答应周一陪他去医院拍片检查。
周日晚上,母亲饭后例行下到小区的园子里散步兜圈,父亲因为眼睛不好使,所以不允许他晚上出门。
母亲出门前,父亲已经进洗手间沐浴。父亲洗澡洗得慢,母亲调侃他洗得精致,每次进厕所总要耗上大半个小时才出得来。而且因为父亲行动不便,加上不靠谱的身体状况,母亲总会在中途敲敲门,看门内有没有动静,总怕父亲在洗澡间内摔倒、晕倒都没人知道。
母亲在楼下就能看到十一楼厕所的灯光,每兜一圈,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仰望,心里不停地嘀咕:“还没洗完?不会摔倒了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又兜了一圈,那盏刺眼的等还在亮着,“怎么这次洗这么久?”
接下来的几圈,厕所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父亲是非常节省的人,出厕所必定会关灯,没关灯肯定还在里面。
“这一次洗得太久了,比平时还要久,该不会......”
母亲心里一急,加快了步子想往家里赶,谁知给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脚面骨向外弯折,身体向前扑倒在地。
起身时整个左脚肿起一个大包,一瘸一拐赶到家里,发现父亲还在慢悠悠地洗着。
父亲说他进厕所并没有马上洗澡,而是坐在马桶上慢慢酝酿,享受一段愉快的新陈代谢时光。这一坐半个小时就过去了,然后才慢条斯理进入沐浴室。
母亲气不打一处来:“是我多管闲事了!”然后捂着受伤的脚一边叫唤一边用活络油来涂擦。
父亲见肿得那么厉害,捏了一下脚面骨,只听得里面噼啪作响,“不好,怕是骨折了!”
晚上十点我接到电话赶回家,父亲一脸紧张,他的腰痛好像一下子减轻了很多,说话的频率也比平时快了,“快带你妈去医院检查!”
我说这时候医院只有急诊,拍片要等白天上班才行。但父亲好像并没听见我说什么,这时候他已经换好衣服整装待发。
我试图安慰二老,不就是骨折吗?不必紧张,先用冰水敷,不要乱动,况且未必是骨折,扭伤罢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我拿了根烟走到阳台上抽,心里也直犯愁:“怎么办?虽说骨折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整夜熬着痛也不是办法。而且天亮还要带父亲去医院拍片,如何分身?”看着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自己的左脚敷冰,父亲在一旁焦急得挪腾着颤巍巍的步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喂,老林吗?”我拨通了老林的电话,“你明天早上有没有空?我想你带我去找一下胡医生。”
老林问过事情,说:“不要等明天,现在就去。”
我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怕打搅别人吗?
“不怕的,只要是胡医生能看的病,多晚都不怕。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老林回电话:“我们直接去胡医生家找他,他关机了。”
“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他估计是关机睡觉了,我们去他家楼下叫醒他就行。你妈的情况不能拖,越快越好。扭伤第一时间就找胡医生,效果是最好的,多晚都不怕,胡医生说的。就怕他不在家,我们去碰一下运气吧,总比让你妈呆在家里熬到天亮强。”
我想想也是,于是答应下来。
“我在办公室刚加完班,现在就可以出门,”老林说,“我们在麻章车站的红绿灯路口会和。”
父亲弯不下腰来穿袜子,正在干着急。我对他说不要去,我陪母亲去就可以。父亲说他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
于是一家三人一瘸一拐走向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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