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凤凰琴》

第一次知道凤凰琴的故事，是在央视的一档节目上，乡村教师的故事被编排成了一台话剧，还请来了当红明星吴谨言饰演了其中的主角。当时只觉得表演很夸张，让人有点小尴尬。后来几乎就淡忘了，只是单纯地觉得《凤凰琴》这个名字很好听。

昨天在一本专门描写乡村教师的小说集里，发现了《凤凰琴》的故事。一口气读完了这篇中篇小说，与看电视节目时的感受全然不同。真的，小说是有魔力的。我再看电视的时候，只觉得那些人表情夸张、情绪过于激昂，人看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可是阅读小说的时候，我只觉得仿佛到了那样一个深山上破落的学校里，看到老校长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升国旗。眼泪禁不住就啪啪地落了下来。

故事是从一名落榜的高中毕业生张英才开始的。他窝在山沟沟的家里，心却飞到了城市。厌恶农村的贫穷落后，向往着大城市的生活，一心期盼当文化站长的舅舅帮自己安排一个城里的工作。谁知舅舅给了他一个选择——去界岭小学当代课老师。张英才内心里是抗拒的，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因为就是这样一个代课老师的名额，还许多人抢着要呢。要不是靠舅舅的关系，他根本没这个机会。

张英才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态走进界岭小学的。在苦中作乐的日子里，他逐渐融入了这个学校，开始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上课。他的宿舍里有一把凤凰琴，到了晚上张英才好奇地拨弄着，没想到琴声响起，余校长卧床的爱人就突然病发，尖声嚎叫。张英才前去探望，待他回来，凤凰琴的弦不知被谁齐齐割断了。从此张英才的心里存了一个疑团，到底是谁深夜前来割断了凤凰琴呢？

使张英才疑惑的不仅仅是凤凰琴，还有上级的扫盲验收活动。为了应付检查，余校长和另两位老师一起作假，安排学生为一些根本没来上学的人写作业。目的就是要造成适龄儿童都在这里上学的假象。实际上许多孩子家里贫困，都必须留在家干农活，根本没有上学。还有一些被老师动员来报名了，报完名就还是回家干活了，再也没来过。张英才认为学校是在制造假数据欺骗上级领导。他想把这个情况汇报给舅舅，但是屡屡被舅舅的拦住，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最后他一横心写了举报信直接送到了上级部门。

因为张英才的举报，界岭小学没能被评上先进，原本应该得到的补助也泡汤了。余校长原计划将补助用来修补破败的教室。冬天山里太冷了，教室到处透风，孩子们本就衣衫单薄，坐在教室里更是冻得不得了。只要拿到先进，就可以得到补贴的三千多块，刚好可以用来修补教室。可计划都被张英才的举报搅了。

大家对他明显冷淡起来。张英才心有愧疚，希望自己能够被接纳，他百无聊赖之际想到了转正的这个点子。从余校长到另两位老师，身份都还是代课老师。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取代，工作是不稳定的，工资也少得可怜。他们无一例外地向往着转正。张英才佯装为转正做准备，整日里闭门不出，认真复习。这一下果然引起了所有老师的关注。另两位老师也都行动起来，想要为转正努力一把。因为这件事，原本要送学生到家，一位老师为节省时间中途折返，孩子在独自回家的途中被狼围攻，爬到一棵树上逃命。这天晚上，校长带着老师们全体出动，寻找这位没回家的孩子。最后终于集合村民赶跑了狼群，救下了孩子。

张英才心中更加愧疚，如果不是他故作姿态地准备转正，也不会造成这样的事故。他决心为学校做点什么。于是他写了一篇文章，描写学校的情况，特别是师生们升旗的场面。虽然在偏僻的山沟里，虽然是这样破败不堪的校园，但是大家对于国旗的崇敬之意从未改变。文章投到报社，引起了编辑们的关注。上面特意派下来一位记者核实情况。当这位记者辗转来到界岭小学，看到这里的情况时，举起相机，默默拍下了许多画面。余校长和老师们还以为这是某位下来检查的领导，一直追着他喊“科长”。

记者回去之后，张英才的那篇文章发表了，被刊登在报纸显要的位置，引起了大众的关注。信件像雪片一样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补助。四处漏风的教室终于可以修补了。所有人都对张英才充满了感激。当上面的领导前来视察时，让他们提要求。张英才提出了要转正名额的要求。最终上面给了界岭小学一个转正名额。大家认为它应该属于张英才。但是张英才无论如何不愿接受，他要将名额让给余校长。他亲眼看到这位校长为界岭小学所做的一切。妻子长期卧病在床，他自己身体也不好。每天家里还照顾着十几个住宿的学生。余校长为学校奉献了那么多，他应该得到这个名额。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余校长没有接受。他恳求大家同意将这个名额让给妻子明爱芬。明爱芬就是那把凤凰琴的主人。她也曾是界岭小学的代课老师。那一年冬天为了去县里参加转正的考试，路途上的一架桥坏了，明爱芬直接从冰冷的河水里淌过去，到考场的时候人就病了。回来后下半身瘫痪了，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为了自杀，她常常会吞掉各种异物，梦里常常念叨着要转正。余校长知道自己妻子的心愿，她想死，但是想转正这个念头折磨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当余校长拿着转正登记表坐在明爱芬的床前时，我的眼睛模糊了。这个挣扎了半辈子的女教师，颤抖着写下了几个字，拼尽最后一口气，她死了。

故事到此也接近尾声了。毫无悬念的那个转正名额还是给了张英才。他终于走出大山，来到了城市。凤凰琴依然会留在他的心里，大山中那悲凉的琴声演绎的是无数乡村代课老师的卑微与伟大。

阅读的过程中情不自禁地赔了许多眼泪。感人的故事不在于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情节，也不需要什么反转 的套路。人物一个个都是朴实的，你会觉得他们有血有肉，每个人随时可以从书中走出来，与你对话。或许这就是传统文学的魅力。

这两年，我感觉电视剧和电影都越来越没意思了。哪怕是正面人物，也往往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看着看着就出戏。网络小说我也看过几部，但都仅限于开头几章。因为后面的看不下去。并不是说他们写得不好，让我写，我肯定写都写不出来。看不下去的原因主要在于，小说里面太多“炫”的东西，而人物本身的性格反而被掩盖了。一个正面人物，用许多的反面人物来陪衬，他经历奇遇，获得超能力，不断升级打怪。好没意思啊。我喜欢的是这种反应现实和人性的东西，唯有这种文字才能触动人的心灵，才能洗涤我们的灵魂。也只有这样的文字，我们才会在被感动的同时，获得一种文学给与我们的无与伦比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