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相会
时隔多年,郑庄公兄弟俩再次近距离相见时,共叔段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脖子上的血还在滴,尸体也还有余温。郑庄公抱着共叔段的尸体嚎啕大哭,边哭边说:“你真是个傻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郑庄公的脸上流着泪,但心里面笑开了花。熬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把这个定时炸弹给拆了。
从犯共叔段挂了,但主犯申姜依然逍遥法外,如果她有共叔段那样的自觉,也能自己拿把刀抹脖子,对郑庄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留痕迹、死无对证,留下来的舞台都是胜利者的,随便发挥。
共叔段留下了证据,郑庄公在他的书房搜到了申姜里应外合的密信。郑庄公把这封密信,连同共叔段之前的回信,派人连夜送到荥阳,让临时主持工作的祭足送到申姜那里,请她审阅。
书证在手,忍让多年的郑庄公就不再客气了,打算把申姜发配到颍地去,并给她送了一句话:“到黄泉那里再见面吧。”黄泉就是阴曹地府。
申姜看到书证后,知道大势已去,料想共叔段应该已经挂掉,自己主动跑到颍地去了。
申姜为什么没有跟共叔段一样自己抹脖子呢?也许是还没活够,也许是良心发现想找机会给郑庄公弥补点母爱,也许是想为难一下郑庄公。
变成尸体的共叔段,一了百了,让郑庄公浑身舒坦,活着的申姜,让郑庄公有苦说不出,有火无处发。
中国人的习惯是,前面的人即便错的再离谱,但受害者不应该反击,应该很有气量地原谅对方,如果不能原谅对方,那就是你的错。
郑庄公虽然贵为郑国老板,同样抵抗不了,人家扛着道德大旗对他发起的舆论攻势。口水的威力太大了,能活活把人淹死,还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回到首都荥阳后,郑庄公看着申姜曾经住过的房间,感叹说:“我怎么就忍心把母亲赶走了?”
不是不忍心,也不是太狠心,实在是被口水大军打的受不了了。
口水大军中,有个很有名气的人物,名字叫做颍考叔。
颍考叔家住在颍地,就是申姜被发配的地方,他在当地小有名气,是正直无私和仁义的模范人物。
申姜被发配到颍地后,颍考叔到处跟人说:“母亲虽然做的不像个母亲,但儿子是不可以跟她一般见识的,我们郑国老板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颍考叔不但四处宣传,还直接去荥阳找郑庄公,当面提意见。
颍考叔活腻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不想活的人,没兴趣管别人的闲事。颍考叔是想火中取栗,到郑老板那里去上班领工资。
在农村种田打猎,天天累死累活,还没几个收成。更要命的是,种田要看老天爷心情,打猎得看自己的运气,要不,不是饿肚子,就是送命。
申姜的落魄,就是颍考叔的机会。他到处说郑庄公的坏话,就是为了形成舆论造势,给自己的最终计划做铺垫。
颍考叔是拎着几只猫头鹰去荥阳的,以贡献野味的名义。
城里人郑庄公从来没见过猫头鹰,好奇地问说:“这是什么鸟啊?”
颍考叔回答说:“这是猫头鹰,眼神很好,晚上的时候一根针都能看清清楚楚,大的东西反而看不明白。猫头鹰小的时候,它母亲把它养大,等到大了,它就把母亲咬死吃掉,这种鸟不孝顺,所以大家都把它们抓来吃掉。”
拐弯抹角,变着法的骂人。郑庄公能听不出来吗?但总不能把人家一刀砍了吧,只好沉默以对。
正巧,有屠夫送进来一只已经蒸熟的整羊,郑庄公就让人割了一大块给颍考叔吃,心想他吃完也就会自己圆润地回家去了。
接受赏赐后,颍考叔挑了几块羊肉,用纸包裹起来,放到自己的袖口里藏了起来。
郑庄公很奇怪,就问他说:“你这是个什么情况?”
颍考叔回答说:“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家里穷,只能吃粗糠野菜,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郑老板您赏赐羊肉给我,想到家中的老母亲,我实在吃不下去,就想带点回去,好给她老人家熬肉粥喝。”
郑庄公感动的快哭了,跟颍考叔说:“你真的是个大孝子啊。”说完,发出一声长叹,腔调凄然、哀伤。
颍考叔问说:“郑老板您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郑庄公回答说:“你有老母亲可以奉养,有机会成全自己的孝心,我虽然是个诸侯国的老板,却还不如你。”
都是好演员,颍考叔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诧异地说:“姜老夫人不是好好的吗?郑老板您怎么说自己没有母亲呀?”
郑庄公已经明白,颍考叔就是特地来给自己送药的,于是就将母子、兄弟间互相伤害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故事后,颍考叔说:“共叔段已经挂了,现在姜老夫人就剩您一个儿子,如果您不奉养她老人家,跟猫头鹰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您是为了誓言的事情为难,我倒是有个办法。”
郑庄公赶紧问说:“快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颍考叔回答说:“找个地下水丰富的地方,挖个水池,上面再盖个房间,让姜老夫人先住到里面,再告诉她老人家您的思念之情,然后您再去地下室中拜见她老人家。这样既成全了您的孝心,而且也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
确实是治病的良药,郑庄公大喜之下,立即拍板,任命颍考叔为黄泉工程的负责人。
颍考叔带着五百个农民工,跑到曲洧牛脾山下,日夜赶工,很快向下挖了十来丈深,挖出了地下水,然后在水池上面造了个木屋,又建了木梯子。
地下室造好后,颍考叔去拜见申姜,给她做思想工作。
见好就收,申姜又哭又笑,尽情发挥完演技后,住进了牛脾山下的地下室里。然后,郑庄公跑到地下室,给申姜拜倒请安,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并请求申姜的原谅。
母子俩抱头痛哭。
郑庄公把申姜接回荥阳奉养后,社会上的舆论风向陡然一转,大家都说郑庄公是个孝子。
药到病除,一场母子、兄弟互相伤害的闹剧,终于以一个相对完美的方式结束了。
至于共叔段,没有脑子,又没有主见的人,是没有谁会同情和惦记的,不值得浪费感情和口水,死了也就死了。
颍考叔也领上了工资,成为郑国的大夫,跟公孙阙一起,共同负责郑国的军事工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