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离别篇以傅斯年率先告别人世始。
“归骨于田横之岛”,一语成谶。刚正式就任台湾大学校长的傅斯年,为台大教授留字时挥笔写下这几个词,原是借齐王田横的历史故事表自己满腔忠烈,不想来台不到两年就殁于台湾,永远不可能归骨家乡山东。傅氏的辞世备极哀荣。蒋介石亲笔书写“国失师表”挽章,亲临致祭,各界要人亦皆前来,还有台大的学生。在相传傅斯年是被参议员郭国基气死(二人都有大炮之称),台大学生冲到参议会找郭讨伐,郭国基怕遭到群殴,溜之乎也。台北警察局长亲临指挥维持秩序。后经台大训导长,也是傅的好友傅启学做工作,学生才回转。傅不是气死,是在关于教育方面的参议会答辩后下台即脑溢血而亡。原凶是患高血压,但还是与他终日劳牍,当天上午开会,下午又会上与郭国基辩论,慷慨陈词,过于激动有关。
如果有机会去台湾,台大倒是要参观。因为傅的陵墓就在学校,此处称为傅园,墓亭定名斯年堂。校内还有一座名为傅钟的纪念钟,铸有傅提出的“敦品励学,爱国爱人”八字校训,成为台大精神的象征。
远在美国的胡适闻讯发来唁电:孟真的去世使中国失去了一位最有天才的爱国者,我自己则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诤友与保护人。大陆反应平平,大概是屈于严酷的政治气氛和压力,竺可桢日记对傅氏有不好的词,罗常培借讲课机会寥寥几句表明自已的政治态度和对老友的情感,陈寅恪则用曲笔作诗,表示了对傅的哀悼之情。
傅坐上台大校长交椅后,对台大积习来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造,把滥竽充数的教授和校内不合格的职员都赶下了台。倡导教育平等,本着“决不让任何学生因经济拮据而丧失他的学业”的办学宗旨,一律按招考标准予以录取,让一座富家子弟的学校,穷人的孩子有了入学机会。把一些从大陆来台的精英知识分子聘到学校或兼课,充实了师资力量。自此,台大面貌一新,动荡的时局中迅速崛起,奠定了一个现代大学的基础。
傅还让人称道的是对学生的保护。他是维护国民党的,但反对没有真实凭据,随意指责他人是共产党,肆意进入校园搜查。当台湾省立师范学院与台大学生“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学运时,台大被捕学生多数放回,台师范学校近百名学生进了监狱,七名枪杀。
让人痛心的是傅斯年去世的前夕,还在赶一篇文章,急于拿到稿费,做一条棉裤。这个暗伏不祥之兆的冬夜,傅指着壁上的书架说,这些书,还有存于史语所一房间的书,我死后留给孩子。我要请董作宾先生制一颗图章,上刻“孟真遗子之书”。
2024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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