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9点左右,听见一个女子在胡同里呼喊孩子的名字,大意是叫孩子回家。结果来回唤了十多次都没回应。我心想,是哪家的熊孩子太贪玩了。到了大概十一点多,有个小孩在胡同里叫着:“妈妈妈妈……”叫着叫着声音带着哭腔。我想着估计就是这个熊孩子。这时,刚才那个呼唤小孩的女子的声音响起了——“这都几点了,才知道要回家呀,妈妈每天上班累得两腿发软,回到家还要跑出来找你,叫你这么久也不应一声,你知道妈妈有多着急吗,要是被坏人带走了,你要妈妈怎么办……”“妈妈,我再也不敢了……”随着这母子俩的对话,我的思绪不自觉地回到故乡,想起了白发日渐增多的母亲。
父亲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管住我们姐弟三个。而母亲,少了份严肃,多了一些唠叨,也多了份慈爱。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忙完农活就忙家务活。母亲没什么爱好,偶尔会唱几句“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闲时纳鞋底、织毛衣。去兰州念书时,母亲还特意赶织了一件毛衣、一条毛裤给我,叮嘱我“北方天气冰冷,要穿上保暖,别冻着了”。我嘴上应着收好,心里嘟嚷“这都什么年代,谁还穿这些”。有阵子特别冷,我就从箱底找出来穿上,真得暖和多了,真正体会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含义。
记得我要上初一那年,父亲在忙完“双抢”后在村委会的带领下去炸山修建水库了。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可我们姐弟三人的学费还没凑齐。有天中午,我看到母亲和几个村民抬着家里的猪卖给了收生猪的。“这猪正在长膘,现在卖了真可惜”“那些老板就是趁着快开学压低猪价,现在卖很不划算”……傍晚,余晖照进院落里,母亲站在猪圈边发呆。望着母亲泛着金色光辉的背影,再回想村民们说的那些话,我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好好读书”。
2003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印象深刻的一年,“非典”带来的恐慌,现在很多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据说县里有个人从北京坐火车回来,同车厢有个人携带了非典病毒,县里正抓他隔离检查。“本来还算平静的湖面突然扔进一颗石子”,人人自危之感油然而生。于是,高一、二年级放假,我们高三年级就封闭在学校里备战高考,也就是很多同学的营养补给线可能要断了。有一天中午,我接到传达室的电话,说有人来看我。我跑到传达室时,看到母亲手里拎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正在排队接受测体温。测完后,母亲将袋子打开,隔着铁栅门将保温瓶递给我,说:“这是鸡汤,快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喝。”我边喝着边和母亲聊了几句,才知道母亲没敢做班车,拎着鸡汤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到学校。就这样,在封闭的一个多月里,我每周都能喝上母亲送来的鸡汤。
我这个曾经亦是让母亲满村子呼唤着回家的熊孩子,已经长大了,在城市里为生活奔波,再也难以听到母亲的唠叨,却发现母亲慢慢变老,瘦削了。母亲也想着能来深圳看看我,却因各种原因未能成行,甚是遗憾。“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祝愿母亲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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