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妈妈！别走！》

                妈妈,别走       

小说《妈妈！别走！》

           

“小芳醒醒醒醒……”老公使劲推醒了正在做梦的小芳。 “ 又做恶梦了？”老公睡意未减含糊而关切地问。  “没事，睡吧。”小芳翻了身，给了老公一个后背。  听着老公甜甜的鼾声，小芳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濡湿了她一绺乌黑的发。 

      小芳毫无睡意。腰椎又疼了，颈椎也不得劲几天了，牵扯得胳膊大腿都疼。中医院的医生说，月子里落下的病难治。康复科马医生都和小芳成熟人了。现在小芳都不知道一个月要跑多少次医院了。马医生每次按她的腰椎时就会说，你真的未是老先衰呀，腰椎与积木差不多，稍不注意就错位，错位就压迫神经，压迫神经，你就呲牙咧嘴。刚才梦里，她腰正疼得无法忍受时，母亲来了。和小时候一样，母亲让她脸朝下趴在母亲的双膝上，为她按压腰部，如果用力大一点，小芳就会疼得叫出声来。叫了几次后，一向温柔的母亲竟然高抬右手，使劲地在她的腰椎处拍了几下，狠狠地骂她，叫你不听老人言，自做自受……骂罢，不顾小芳疼得直叫，一把将她推到地上，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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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芳挣扎着跪在地上哭叫着：“妈妈……你别走，我以后听你的话。”正在此时，老公推醒了她。        小芳在乡下长大，天资也不特别聪慧，上学却一帆风顺。有人问小芳，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她腼腆地一笑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方法，我就是听话。妈妈让我学习我就学习，我就是有个好妈妈。农活再忙，也不让我插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芳不听妈妈的话的？是大学毕业还是结婚生子后，她记不清楚了。她能记得清楚的是她月子里母亲来侍侯她的那几个月。小芳生了胖儿子。小芳妈得外孙子，高兴地走路都想放开那五音不全的嗓子。但她最多也只会哼“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这样的儿歌。

    南方的六月天，阳光很烈，气温已有三十多度了。小芳妈晃动着胖胖矮矮的身子忙活开了。炖了一只大而肥的母鸡，但只用鸡汤下面条，不让小芳吃鸡肉。小芳嘴馋得厉害求妈妈说：“妈，你就让我吃几块鸡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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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芳妈妈说：“不中不中，月子人不敢吃肉，特别是月子头几天，吃肉难嚼，弄不好会一辈子牙疼。”

    但妈妈把鸡肉撕成条条，放在鸡汤里一直地炖，炖得鸡肉如麻丝，吃也没有味道了。

      “妈，这面条儿一点味儿也没有，你放点五香大料，十三香啥的，清汤寡水叫人咋吃啊。”小芳嘴噘得能拴驴。

    “不敢吃太多杂味的，弄不好会叉奶，那样娃娃可受罪了。进产房前就交待你，叫医生给你接点婴儿的脐带血，用温开水兑一下，放点红糖喝下去，奶水足，还不容易叉奶，你就是不听。”妈妈唠叨着。“那脐带血叫人咋喝啊，生的，不卫生。你们就不讲科学。别说没接，接了，我也不喝，血糊淋啦的。”小芳反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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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犟嘴。这些事都是老辈人的经验，你非不听。”小芳遗传了母亲的头发。乌黑发亮的头发厚密得如一挂瀑布垂下。乌云般的头发在产床上让阵疼的大汗湿透，产后，在医院也没地方洗头。回来几天了。小芳产后虚弱，不时出大汗，小芳闻闻头发都有酸味了。“妈，太热了，把空调打开吧。热得受不了，看这一身的汗。我想洗洗头。”小芳半是哀求地说。

      “不中，不中。妈给你擦擦身子。”妈妈拿条毛巾过来。

      “不要。不要。那把电扇扭着来对着我吹，热死了。”小芳看了看卧室紧闭的窗子说。此时的电扇正转得呼呼叫，但不是朝着小芳吹，而是放在卧室的门口朝外吹。电扇的转动只让卧室换气，略有一丝丝流微微的风在卧室缓缓流动。但这远远不能满足小芳降温的需要。

    “不敢对着吹，月子吹着了，可难治。”妈妈不同意。“

    人家美国人女人生完娃儿，回家就下地，打开窗子通风，能洗澡，叫刷牙，想吃啥就吃啥。哪跟你们这样，不让洗澡，不让开窗户，不让沾凉水，不叫吃硬东西。连看书，也说以后会眼疼，这不叫那不叫，生个娃本来就受罪，让你这些没文化没知识的老太太们一管更难受了。现在跟坐监没啥二样儿!”小芳终于暴发了，对妈妈的不满一股脑地倾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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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不恼不怒，好声好气地劝说小芳“你别动不动就拿外国人说事，人种不一样，人家中，咱不中。咱不和他们比。”

    最后小芳无奈地睡到床上了。那天，妈妈出去买菜去。临走时再三交待，躺上床上别动。小芳答应了。估计妈妈走远后，小芳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陶瓷地板上。那一丝凉意从脚腰直透到心底，那个舒服啊，让小芳闭着眼，仰着头享受了半天，然后，她麻利地打开空间，把空调温度调到十八度，再到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小芳用毛巾把头发擦擦，但那长长的头发用毛巾是擦不干的。小芳用电吹风吹头发，可一动弹后，浑身出了一身大汗。小芳把电扇对着自己，开到最高档位，被空调降过温的凉润的空气朝着小芳涌来，小芳好不惬意。正吹呢，妈妈回来了。

      看见小芳如此行为，吓得把手中的菜扔在地上，拍着手大叫：“小姑奶奶啊，我离开这一会儿，你就作祸啊，不敢啊，不敢啊，这样会得病的，快上床快上床……”

    ……唉。十八年过去了。儿子高中快毕业。小芳侧着身子，眼泪越过鼻梁流下，凉凉的。小芳喃喃地：“妈，别走，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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