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5日，天气微凉，刚从零下几十度渐渐回暖的高原小镇，原本不怎么热闹的街道依旧格外冷清，毫无春意酝酿。自3月12日，张家口解除封禁后，大街小巷的小饭店如雨后春笋一般复苏，然而，街道上除了熙熙攘攘散步的老头与尚未处事在外嬉戏的小孩之外，少有饭店日常的主力消费人群中年上班族与青年人出现。
“咱家莜面村”，一家以张家口人本地人都爱的特色美食“莜面”为主的仅仅几十平米小餐馆，一扫往日在饭点需要排队的热闹与繁荣，静悄悄地等待着下一位可能到来的客人。
上午9时 “包子与送酒工”
上午9时，在经济不怎么发达的边缘小城市还未苏醒时，“莜面村”的两位师傅便已经开始准备今天的食材。这条街道的“莜面村”不仅仅以其“原汁原味”的莜面闻名，香嫩爽滑的炖柴鸡更是吸引了众多游客。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两位师傅的分工有了明显的变化，一名师傅负责擀制“莜面窝窝”“莜面鱼鱼”，揪一小疙瘩和好的莜面,放在掌心,双手合拢将面团搓成俩头儿尖,长寸许，一只莜面鱼鱼便做好了，莜面窝窝是将莜面倒入盆内加适量白面搅匀，倒入开水烫面，边倒水边搅拌，趁热揉成若干个小面剂，逐个在铁皮案上推成猫舌状，长10厘米，宽5厘米的薄片，用右手揭起搭在二拇指上，卷成中间空的小卷，竖在蒸笼里，依次摆放，上急火蒸10分钟即可。师傅们曾经每天7点到店进行准备，并且在午饭之前准备好上百笼莜面鱼鱼和莜面窝窝，以确保有足够的量来迎接中午的客人。另一位师傅则是在一旁包包子。师傅一边和着面，一边讲到这家店原本并不会售卖包子，只是最近刚刚恢复营业，饭店的运营近况相较于之前有了明显的下降，与之前的“柴鸡”业务相比，包子的价格更低，制作更加简单，饭店试图通过短期改变饭店的经营项目，来改善当前惨淡的经营状况。
9时刚过，老板娘便来到店里，开始清洁店面。“我们每天早上都会对整个店面进行清洁消毒，包括用消毒液擦拭店内的餐桌、椅子、菜谱、门把手、玻璃门以及拖地等等，确保店内的环境卫生。在疫情之前店内一直注重卫生，3月10号政府宣布餐厅可以复工后，我们及时向工商局申报，并进行消毒，来来回回进行了很多次检查，卫生合格后才可以开张。”现在老板娘和师傅们都会在上班之前测量体温，向工商局进行报备，做好充足的准备。
直到10点52分，老板娘和师傅们结束了今日的准备工作，开始吃午饭，一碗米汤，几个包子，十分简单。在这期间有一名送酒工戴着口罩进来送酒。老板娘称送酒工每天都会来店里送酒。“之前每订购一次酒水都会订购好几天的量，现在经营状况不好，资金周转不开，只能选择当天订购少量的酒水，有时来了几名爱喝酒的客人，店内的酒水储备酒不够了，我们只能到旁边的店铺为顾客买酒，但这样我们能赚到的钱也少了。”
上午11时 “病人或许是一件好事”
老板娘和师傅们刚刚吃过午饭，11点02分，来了今天店里第一位客人。第一位客人点了两份宫保鸡丁，两份米饭，两份粉条拌黄豆芽，打包。虽然点的并不多，也并未点到本店的一些招牌“大菜”，但是刚过11点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对这家刚刚经历了疫情的小店来说，也许是一件幸运的事。
点菜的话音刚落，11点07分一位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老奶奶慢悠悠地推开了玻璃门。老奶奶拿出了自己的餐盒，很巧的是，老奶奶也点了一份宫保鸡丁、一份粉条拌黄豆芽和一份米饭。据悉老奶奶是这里的常客，最近是因为生病（并非新冠肺炎），在附近的医院输液，年老体弱也无法自己做饭，所以每天都会到这家饭店买菜回去吃。
我在旁边听着老奶奶与老板娘的对话，轻描淡写交谈中，老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病情，亦或者是，已过古稀之年的乐观。
倘若近期有因为生病而不能做饭的老人家，虽然对老人来说无人陪伴无人照顾太过残忍，但这或许对于饭店来说是一件好事？
或许是顾客点的菜超出了老板娘的预期，几分钟后，一位师傅拎着几包粉条和黄豆芽回到店里。老板娘解释到：“除了一些非常常规的菜之外，现在我们的菜都是现场去旁边的菜市场里买，尤其是粉条一类的东西，如果冻的太久口感便会受到影响。不过说到底，还是怕提前准备好的菜当天卖不出去，又浪费菜，同时还浪费钱，我们现在每一分钱都需要花在刀刃上。”
午时11点30分左右，店内来了第一位内用的客人。张家口工商局规定，在3月12日饭店可以开业后，也不能立刻提供堂食的服务，大概在开业一周之后，才可以渐渐对外开放内用。与第一位客人相比，这客人也未点任何“大菜”，或者是更少，仅仅点了一份莜面和一份蘑菇汤（莜面需要搭配蘸汤食用）。11点38分，第二桌内用的顾客点的菜也大致如此。11点54分，第三桌，12点23分，第四桌，直到12点29分，来的第五桌的三位客人，才点了一份干锅肥肠——38元，这也是中午唯一一份超过30元的菜品，即使12点36分来的五位客人，也仅仅点了很多笼莜面（3元一笼），并未点到超过30元的菜品，更不用说平日点的非常多的招牌“柴鸡”和“熏肉”了。
是“莜面馆”的柴鸡和熏肉技艺下降，不好吃了吗？还是老板娘根本就没有准备食材，即使有顾客想点，也点不成吗？
答案显然不是这样的，老板娘从饭店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消毒玻璃柜中端出了一盘熏肉和猪肘，并坦言，虽然资金难以周转，不能购买大量柴鸡进行炖制，但是每天仍然会准备少许柴鸡、熏肉、猪肘进行售卖。只不过疫情过后，直白点讲就，就是老百姓们没钱了，来到店里也只能点点莜面，点不了其他的东西。平时我们的柴鸡一中午可以卖五六只，猪肘也能卖出很多块，现在完全都卖不动了。”
老板娘用保鲜膜一点点将放有猪肘的盘子重新包好，放进了消毒的玻璃食品柜中。“其实我们也可以理解，现在大家都没有钱，我们原定于正月初8开业，谁知道足足推迟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们什么也干不了，一个月5000多的店铺租金还要继续交，生活费还要持续支出，同时物价也在持续上升，对于我们这种开小本生意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12点36分来的客人，是2020年年4月6日午餐时间段来的最后一桌客人，与之前14点店内仍旧有不少人喝着酒，吃着肉，吵吵闹闹相比，如今13点就草草结束营业的店铺，在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落寞。
下午18时 “等着十点到来”
今日的第一份熏肉——52元，在18点08分售出，这也是今天店内卖出去的第一份“硬货”。18点08分，来了一桌昨天也光临的老顾客，点了一份水煮肉和两个凉菜，一份炒莜面，4瓶啤酒——这也是店里第一次有人点酒水。“最近更多的人选择自己带酒水来吃饭，我们之前也没有规定不可以自带酒水，现在也无法要求客人们必须在店内购买，怕他们以后不来了呀，只不过，现在酒水的收入确实少了很多。”老板娘更是无奈道
原本以为晚上大家下班了，有时间来吃饭顾客会更多，却没想到和中午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
在第二桌过后的将近的一个小时后，19点06分，第三桌的三位顾客点了几个小炒和几份凉菜，菜品单价都不贵，不过点的数量却不少，对于店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19点26分，来了第四桌顾客，19点43分，第五桌，菜品也都是平淡无奇的莜面以及小菜等等。
晚上22点左右，第二桌顾客离去，老板娘开始收拾桌椅，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4月6日，店内一共接待了11桌顾客，说起来可能也只有之前的二分之一左右。
但对店铺的影响却不仅仅只有简单的人流量一半而已。“我们之前每个月除去房租大概能赚3万元左右，尤其是在过年之后，会有大量顾客前来就餐。在张家口这种小地方，一个月能赚3万元左右完全能够生活的很好了。”
老板娘一边收拾着桌椅边说，目前店内的一切都需要自己进行消毒。倘若按照今天所记录的菜品销售情况和顾客情况，以及一笼莜面和一份蘑菇汤仅仅需要11块钱来说，今日毛利润达到500块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我们之前虽然很忙碌，每天都要营业到11点左右，但也从不抱怨。之前的顾客都是来得快，走得快，客流量大，我们想要提前结束营业都不行，现在虽然也是营业到这么晚，但基本上都是一桌顾客在喝酒，从6点多一直喝到10点多，这期间我们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收益，只能干等着。”
在谈到疫情过后饭店要如何尽快恢复经营时，老板娘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淡淡一笑。“我们曾经想要开始送外卖，但是我们之前都没有送过外卖，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可以给大家送外卖了，同时我们把信息登上外卖的平台，也因为之前没有过外卖的经历，平台基本上不推荐我们的店铺，我们的店也很难被用户搜索到，外卖这件事也基本上搁置了，也就会偶尔有老顾客通过电话定外卖。”
老板娘摸了摸坐在自己旁边的儿子的头，小孩子听话的帮妈妈摆着桌凳，坦言“我们现在也在冒险，我们目前正在招穿串工，想要通过卖烧烤的方式来恢复正常的营业额，但这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资金和时间，也需要考察顾客是否愿意在疫情刚刚解禁后来店内烧烤。”
“不过我们还是以做莜面为主，张家口人都爱吃莜面，所以我们相对于其他饭店，客流量已经算是很大的了。”
老板娘给孩子和自己戴上口罩，推着车子，慢慢拉下店铺的铁门帘，对于他们来说，又或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显然是很希望这个疫情赶快彻底过去，人们能到不是那么繁华却熟悉热闹的街道转一转，玩一玩，当然，对于这个小小的莜面馆，如果能够尽快恢复之前的样子，显然是更加美好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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