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子上楼,接着是按图纸加工。图纸也不复杂,科室里这些业余搬运工都看得懂。科长老彭专门安排老孙买来了几把日本进口的手工电锯、电刨,聚氯乙烯焊条焊枪等等,工具一到地上一摆,一下子就拉开了大干一场的阵势。大家很新奇地把小日本的东西拿起来打量,做工确实不错,电锯电刨手把握起来都很趁手,都夸奖老孙买的工具不赖。
老彭袖子挽老高,挥舞着胳膊,把科室几个小伙子都叫上楼,具体再分分工。有人根据图纸在板子上划线,有人沿着画好的线锯,有人把锯好的板子拿来刨,就是在需要焊接的边缘刨出斜角,刨好后有人焊,有条不紊热火朝天。楼上净是“呲呲呲”的电锯声和“哧啦啦”的电刨声,声音都不太好听,空气里也弥漫着塑料烧焦的味道。天热,老彭带头光着膀子,大家伙也都把上衣脱了,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是汗,也沾些电锯锯出来的塑料屑,反正也没有女同志上来,光屁股也没人管。
天实在太热,干起活噪音又大,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上午凑凑合合还可以,下午窗户外面毒太阳烤着,光着背也不行,汗水顺着后背直淌。组长老孙办事老道,皱着眉头给老彭提议,说干脆下午休息,晚上十点以后再来上夜班,下半夜凉快。大家一听,很有道理。科长老彭笑得合不拢嘴,说好的好的,下午不干了不干了。
晚上十来点钟,大家又摸黑噌噌噌地上楼开工。厂子本来就是三班倒,半夜厂区也是灯火通明,跟白天一样车水马龙,大家也习惯了。研究所长年不上夜班,现在晚上来一下,大家也很新鲜。老彭心细,交代食堂每天下午熬一大桶绿豆汤抬上来,干着活谁渴了就喝,又解暑又解渴。就是晚上干活,楼道里吊着三百瓦的大灯泡,小黑虫密密麻麻围着灯泡飞,也往人光着的脊梁上落,烦人。干了一个晚上,老彭又从车间借来一个大风扇,对着干活的走道“呼呼”吹起来,小虫都被吹走了,又凉快,大家都觉得这样干活真带劲。
流水作业效率高,干了半个多月,所有通风橱都做好安装好了。老彭乐乐呵呵带着一群业余搬运工转行的新晋操作工到每个房间检查,大家都很兴奋,忍不住摸摸安装得结结实实的通风橱。老孙还特意每个房间试试,空气开关一合上,楼顶的抽风机就“嗡嗡嗡”地叫起来,大热天一股热风就抽了上去,边试边说,“科长,这新东西就是好,抽劲多大”,老彭拍拍跟在身边的郭中意,“中意中意,这通风橱你中意吧”,说着大家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去离子水操作间在六楼,整个去离子水管道也都是自己加工,通到五楼每个房间,属于自流系统。去离子水需要的储水槽,也是用PVC板子做。开始没经验,怕浪费材料,最后用四块整版焊了一个特别大的槽子,竖起来两米多高,非常壮观。结果试水时这个槽子装满水后裂开了,两个多立方的水整个冲了出来,把在门口正吸烟的任流冲倒,膝盖撞到走廊墙壁撞得铁青,一瘸一拐半个多月。
楼上随着装修进度,各种新的药品柜、样品柜、试验台、办公桌等陆陆续续到位。科室布置开始收拾东西,仪器、药品、玻璃器皿分类打包,老彭再三强调样品检验任务不能停,暂时不用的可以慢慢上楼。杨忠民跟张国恩俩人个头差不多,每天在科室忙忙活活转,看谁有打好的包需要上楼,他们就高高兴兴地抬上去。老彭每天脑门淌着汗,也楼上楼下跑个不停,指挥他们两人归置抬上去的东西。
眼看定好了在新楼办公的日子,就剩旧楼的办公桌和暂时检验用的少量东西了。忽然好几天看不到科长老彭,老孙情绪也不高,倒是任流跟过去不太一样,像变了个人,每天主动叫上张国恩、杨忠民一起往楼上搬东西。他一看就很兴奋,抱起纸箱小跑着往楼上跑,汗水顺着他白净的下巴滴,连身体很结实的张国恩都追不上。
等闲下来问问张国恩的师傅他们的组长老温,才知道研究所要在他们科搞试点,搬新楼后就搞科长竞聘。科室任流是候选人,还有分厂一个清华毕业的女工程师也是候选人,说老彭是“文革”期间的大学生,根本没有列入科长候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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