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閒聊中,偶然得知同事小田曾经研究过命理,我登时来了兴致,央求他露一手解读我的命数。很快,我们就找了个网站输入生辰排出命盘,小田注视著命盘露出少有的沉吟之色,抬手掐指一算,大拇指在其他手指的第一节与第三节来回跳动。不久他开始说起我过往的状况,儘管内容很简略,但还是说对了十之八九。
过后回到家裡,不经意想起小田说的:「你是晚婚的命,到目前为止交往过的人大部分都对你不太好。」于是在心中回顾了曾经有过的每段关係,不禁讚歎小田的说法简洁地总结我过往的感情路。话虽如此,曾经开心的片段还是早就取代不愉快的回忆,变成每段关係隽永的印象,有时甚至会感谢部分不好的经历让自己又变好了一些。
但也因为这次回顾,我想起了生命中几个特别的路人。
第一个人是在韩国做交换学生时遇到的,当时不仅得知是被脚踏多条船裡的一条,还发现自己丢失的信用卡其实是被对方窃走,盗刷了庞大的金额。当时单纯的我彻底陷入绝望,失眠多日。某夜凌晨一点,睡不著的我披上外套走出宿舍,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突然,有人拍了我肩膀,转身一看是个年约50的韩国大叔,他抓住我的双肩,以一种亲切有力却带著地方口音的声音说:「我看得出来你正在经历非常难过的事情,但你不要因此失去生活的希望,打起精神,很快你就会遇到很好的人。」说完他就径自往我身后离去,留下呆滞的我。说来奇怪,当晚回去后我睡得很好,生活与学业也重新回到正轨,一星期后,也遇到了让我之后韩国交换生活开心的人。
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大叔的样子了,但之后再遇到难受的事,那晚的情景常会自动浮现,从画面模糊的记忆裡,流出安定心情的力量。
第二个人是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独自观光时遇见的,彼时我甫从圣索菲亚大教堂走出,寻觅可以填饱肚子的午餐,环顾四周后我锁定大排长龙的土耳其烤肉三明治。走到队伍末端正欲排队时,有个土耳其男性用略微卡顿但优美的中文向我搭话话:「嘿,朋友,你大老远从东方来到伊斯坦堡,应该好好珍惜每一餐,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当地人才知道的美食。」当下我毫无戒心地跟上他大步迈开的步伐(现在想来真是危险的行为),经过一番交流,原来他在旅行社工作,专门接待讲中文的亚洲人,他是在上班的路上见到了我。
他是个幽默善良的年轻土耳其男性,他告诉我在伊斯坦堡的游客生存法则:「第一,不要回应亲切搭话的陌生人,很多都是坏人,但我虽然也是亲切的陌生人,可是我是少数的好人。」听到这裡,我在伊斯坦堡的街头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接著他继续说:「第二,买纪念品一定要货比三家,很多店家卖的东西都一样,可是有些人就喜欢坑你们东方人的钱。」此时我们转进了无人的小巷子,在一家小餐厅坐了下来,他问了我偏好的肉类并帮我点了餐点,接著祝我接下来的旅程愉快后,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安静的街道尽头。
等了约一刻钟终于送上了餐点,是一盘浇了香料的饭,搭配沙拉与一盘暗红的烤肉,虽然后来我才知道不该吃,但直到现在我再没遇过那麽甘美、醇厚多汁的烤肉了。之后与友人说起这段经历,才庆幸是遇到好人,不然我可能已经被人蛇集团诱拐或是被勒索高昂的餐费。
第三个人则是在结束西班牙旅途,前往机场的路上遇到的。当时我拖著行李箱走在清晨的街道上,突然从天而降不明的液体,这时有个拉美男子走来拿出手帕与水帮忙清理,当下我只觉得非常感动,以为遇到了好人,谁知转身道别后,我所有的财物以及证件都已消失,而那名男子也不知所踪,原来我遇到了狡诈的骗子。
幸好,刚离别不久的友人还没走远,在他的帮助下,历经48小时与百来公里的路途,终于重新拿到护照,然而我的工作签证却丢失,无法回到原定的目的地,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家申请签证。然而正是这个惨痛的经历,阴错阳差让我能在家与奶奶度过一段宝贵的时光,因为在我重新拿到签证回去工作后,奶奶就陷入病危昏迷,很快地仙去。
送走了奶奶,我才意识到,冥冥中似乎有种善心的巧合,如果没有早前善心陌生人的经历,我又怎能毫无戒心地接受那名陌生人包藏恶意的帮助?后面又如何能陪伴奶奶最后一段清醒温暖的时光?也因为这样,我开始认为,有些苦难不一定是真的苦难,也许背后是善意的提醒,让人在痛苦中改变原有的方向,以迎接该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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