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教化

——《子路篇》复习之五

两千五百年前，孔子汲汲一生，栖栖遑遑，东奔西走，周游列国，是为了做官吗？要做官，在鲁国大司寇位置上好好的，何必说走就走呢？

《学记》说“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孔子“五十而知天命”，所以他把“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传承传统文化，作为自己的一生责任，死而不已。曾子说“士不可不弘毅，仁以为己任”，大概就是因夫子而发吧！

孔子说自己的一生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颜回说“夫子循循然善诱人。”朱子说“夫子教人，各因其材。”所以，孔子走到哪里，讲到哪里？不管是谁，凡问必讲，讲的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本道理，讲的都是圣贤所传治国理正的方针。

可以说，孔子的一生是致力于教化，钟情于教化的一生。君子之德风，风行草偃，圣人所过者化。

孔子设教办学，不仅仅是为了培育道德高尚的人格君子，而且期望造就一批济世化民的“士君子”乃至“圣贤”，希望这些为正者能在为政以德的政治实践中，发挥道德表率作用，以影响提升社会民众的道德素养，彻底解决“人心不古”“礼坏乐崩”的社会现实问题，从而建构一个理想的和谐有序的“小康”乃至“大同”社会。

所以，当子路问正时，夫子直言“先之，劳之”，还要“无倦”。从整篇三十章来看，夫子先是强调为正的先后顺序，然后是为为正者指明如何先行其事：不论是以身示范也好，还是正己方能正人也好（无论劳心或是劳力），都要劳而不怨、持之以恒（无倦），都要以自身的德行引导教化百姓，这德行之中自然也就包括勤劳勉力，尽职尽责。这样为正才能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本篇以较大篇幅讲述了夫子关于教化的观念。

“劳之”“无倦”的根本是教化。这一点，在本篇第九章说得非常明白。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孔子到了卫国，冉有为老师驾车。孔子说：这里人口真是众多啊！冉有说：人口已经众多了，下一步再做些什么呢？孔子说：让他们富起来。冉有说：已经富有了，下一步再做些什么呢？孔子说：教化他们。

孔子治理G家的“庶、富、教”这三部曲，与齐国桓公的辅相管仲的理念不谋而合。管仲曾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老百姓吃饱穿暖了，才可能去讲礼节，饿着肚子那有什么礼节可讲呀！

这个哲理，从《周易》的“小畜卦”和“履卦”的衔接顺序中，是否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周易》的第9卦为“风天小畜卦”，第10卦叫“天泽履卦”。小畜卦“《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风流行于天上，象征微小的蓄聚。君子因此蓄养文明之德。履卦“《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上天下泽，为天下有泽之表象。上有天，下有泽，说明要处处小心行动，如行在沼泽之上，一不注意就会陷下去；君子要深明大义，分清上下尊卑名分，坚定百姓的意志，遵循礼仪而行，必然秩序井然。

《序卦传》也讲：“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物畜然后有礼，故受之以履。履而泰，然后安，故受之以泰，泰者通也。”群众来亲近之后一定要将它聚集（畜养）起来，所以接着就是小畜卦。万物（群众）畜集起来之后就会有礼节的问题，因此接着就是履（履者礼也，履通礼）。有了礼节做为行为的准绳（践履）之后，人就能够安定，所以接着就是泰卦，泰就是通达、畅通的意思。

小畜卦是讲首先要积蓄力量，让民众吃饱穿暖。履卦是讲履礼而行，小畜卦在前，履卦在后，正好验证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这个道理。

本篇讲教化的还有：

13.4“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13.10 “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13.11 “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

13.12 “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13.13“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13.16 “近者说，远着来。”

13.18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13.24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13.29 “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13.30“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孔子所提倡的教化，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应在民“富”的基础上实施教化，也就是说，人们在生活富裕以后，才会有更高的精神文化追求。孔子的这一教化思想，就是“富而后教”。孔子是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个将教育置于经济条件下进行认识的人，他的这一思想观念自然也就成了中国教育史上的经典论述和施教原则。

孔子的教化思想，是其德政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所贯穿的一条主线是以德化人，而且以德化人不是空中楼阁、凭空说教，而是深深地植根于人们当下的物质生产和现实生活之中，依靠人们自我的认知和觉醒，完善自身的精神和道德生活。孔子正是充分认识到物质对于民众生存的重要性，才提出了“富而后教”“人文化成”的教化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