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一

又是一年清明节。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你离开的第五个年头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很多人很多事偏离原先的轨迹。不知道如今的我会不会让你失望，可是就算是失望又能怎样呢？你还会回来么？

近来发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我脑海中你的样子越来越浅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你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意识中是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而你的离开让我明白：死就是所有的甜蜜都变成回忆，死就是再也不回来。

其实以前我挺烦你的，因为你总是拿你未出阁时的那一套条条框框来约束我。而我总是很不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动不动就是“我当姑娘家的时候，……。”现在再也没有人在我耳边唠叨了，似乎很好，很清静。只是我那时太小了，无法理解你唠叨背后的良苦用心。一方面你倾尽所有来疼我、宠我，以期弥补我母爱的缺失；而另一方面你又害怕把我给宠坏了，离开了你我无法生存下去。而你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我的，如何让你的宝贝孙女在你离开后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便成了你最大的一块心病。所以你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诉说着那些代代相传的古老的规范。

时间最是一剂良药。在你离开许久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穿梭在如画的校园里，捧一本好书，泡一杯香茶，悠然自得，闲看人来人往，漫观花开花落，宁静淡泊，优雅闲适。似乎已经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当那蚀骨的悲凉铺天盖地袭向我时，才发现，原来你从未离开。

二

又是暮春的三月。你离开的季节。

多年前的三月十三，正是姹紫嫣红开遍，你无声无息地走了，去到一个我到不了的地方。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偶尔入梦来，宛如生前，唯一不同的是，梦里梦外，你沉默，我沉默。

每年我的生日是我最盼望的日子，也许只有在那天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那个。事实上，我更盼望的是你变着花样做的各种蛋。当然，市面上也有各种蛋做的食品，比你做的更讲究更精致更好看。只是再高明的厨师，也做不出你的味道。你走之后，它变成了绝味。

可是今年是个例外。

我很抗拒即将到来的二十二岁生日。

不是怕青春渐行渐远，也不是担心镜子里的容颜一点一点在我不经意间变老变残，而是因为那一个梦。是的，是一个梦。虽然有句很好听的祝福的话叫“梦想成真”，然而此时此刻，用在我的身上却变成了莫大的讽刺。我怕，会一梦成真。

梦里，是我的二十二岁生日。跟以往一样，依旧是只有我们两个，依旧是小时候和你一起住过的小房子。跟以往的每个生日一样。不同的是，你跟我说话了，说了很多很多，更准确的说是交代了很多很多，仿佛你要出一次很远很远的门，远到你去了就不会回来。此时此刻，我才恍然，以前的你一直都是沉默的。你说，过了今天你就二十二岁了，真真是个大人了，不管以后会怎样，你都要好好过下去，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最后，你随风而去，又剩我孤零零的背影。

现实中你离我远去，梦中的你跟我告别，是你终于放心了，还是已经死心了？

我不知道。

我一直相信，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我一点一点长大，慢慢蜕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是不是长成了你期望的样子，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

我是有多不孝，生前已经让你操碎了心，死后让你依旧不得安宁，让你孤单地飘零着，牵挂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就像你希望的那样，你放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