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猪》
乌鲁木齐的初雪已经过
年猪 年猪 年猪 年猪了俩月,北疆一片银装素裹,呼吸也开始有了冰碴子的味道。遥远的故乡蓼城才开始零散的飘起雪花,刚落地就难寻踪迹。
在家乡,雪是入冬的一个重要标志,当雪能真正的立足在麦地里时,年也就快到了,所以在印象中,雪与年是划等号的。父亲在家中无聊时,便会拿着手机轮流的拨打我们姐弟的电话。在之前,第一句总会习惯性的问我在哪呢,我一遍遍的回复着地名,习惯性的会加上一句,远着呢。在父亲眼中,广西南宁和新疆伊犁没有区别,潮湿的成都和干燥的赤峰也没有区别,都是他未曾去过的地方,知道我在哪里就行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在哪。当蓼城开始降下第一场雪时,父亲的第一句话变成了:啥时候回家,等着杀猪呢!
小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养上两头猪,过年的时候杀掉,这是小时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因为终于能放开的吃肉了。在我们隔壁村有个杀猪匠,年底是他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排队请他杀年猪,杀猪匠是没有费用的,主家杀完猪后一般都是给他一块肉作为酬谢。然后会请全村的人去吃饭,东北称着吃杀猪菜,在我们那,叫作打猪放。入冬的第一场雪开始,可以连续一个月不用在家吃饭,一个村的人按着约定的顺序,一家接着一家杀年猪。
印象中98年是大旱,我家收的粮食是不够吃的,父亲带着我去隔壁村的亲戚家借了几袋水稻。等过年杀年猪的时候,父亲硬是只留下两块肉留着过年,其他的全卖掉了。把老账和因干旱留下的亏空,一笔一笔的去开支,还不完的继续约定下一个还账时间。在仅存的印象中,在上学之前,每一年年前,父亲都会拉上我去还账,因为我而欠下的账。
听父亲说,在我出生之前,家里的日子不算富裕,在那个年代,也能自给自足。因为我是超生的,罚款在那个年代算是最高一级的,东凑西凑最终才把罚款缴齐,所以每一年的收入除了够一家人生活,其余的全部留着还账。姐姐的生活也一落千丈,在此之前,她是每天都能吃到村里小卖部卖的大饼的,与五仁类似的那种。所以,我的到来,硬是降低了全家至少十年的生活水平。好在家庭和睦,父母宠着,姐姐护着,童年倒也充满着乐趣。
因为家庭的贫困,吃肉便成了奢侈的事情,最开始是一月一次,等家境稍微好转时,变成了半月一次。在那个时候,中午吃了肉是可以跟小伙伴炫耀的事情,所以总会想方设法的吃肉。馋了的时候,便会央求母亲带着我去街上大姨家,因为大姨家在街上做生意,生活相对富裕,每当我家揭不开锅时,每次都是大姨借的钱。所以,童年时,最快乐的事就是下雪或者去大姨家,因为都能吃上肉。对于下雪更是期待,意味着可以连续的吃上肉!
因为幼年时对肉的渴望,父亲一直内疚没能满足我们姐弟的口腹之欲,便坚持每年都喂上一头年猪。孩提时,是单纯的为了吃肉,成年后,是单纯的为了吃上真正的土猪肉,虽然吃不了多少,但过年杀猪已经变成了习惯,变成了一种仪式。
出来的这三年,足迹已经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各地的美食基本已经尝遍,遇到好的都会用最贵最快的快递给家里邮回去,不会网购的父亲已经非常熟悉的知道每家快递的具体位置,每次取回快递都不免责怪我乱花钱,然后告诫我下次不要买了,家里什么都有,我每次都保证下次不买了。现在大姨已经走了四年,隔壁村的杀猪匠也早已经走了,幼年时,最希望见到的人都早已远去。
快节奏的生活让人记住了太多也忘记了太多,又到一年杀猪时,思绪飘回了20年前的炊烟渺渺,我为了和姐姐争一块红烧肉而大哭。
郎宏成
2018.12.20于新疆昌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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