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恋舅妈

       

        这里要写的舅妈是老公的舅妈。

        舅妈已经在前年的年三十永远离开了我们。因为年前总是我们做理发最忙的时候，舅舅怕影响我们做生意，在舅妈住院期间一直没有给我们打过电话。以至于一直到年二十八晚上十点多了才打来电话，电话里带着哭腔告诉我们舅妈不行了，让我们去医院看看。

        当时太晚，第二天等我们赶去杨浦中心医院时，舅妈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吊着维持生命的营养水。表哥表妹都围在病床前，不停的给舅妈用棉签沾水滋润嘴唇。老公看到舅妈这样一直叫着:“舅妈，我来看你了，你听得到吗”？虽然舅妈一直昏迷，但是我觉得舅妈是能感觉得到老公来看她了，她的手指一直想动，但是却没有力气了。老公用棉签沾水给舅妈滋润嘴唇，一边不停呼唤舅妈。老公当时就哭了，我知道他是太心疼舅妈，平时我也一直说舅妈在他心中比他妈都亲。

        一九八六年，老公十八岁从农村到上海舅舅家玩，舅妈就说让她在上海学个手艺，将来能有口饭吃。于是在舅舅舅妈的打听帮助下，到杨浦太平桥一家我们扬州老师傅开的理发店当学徒工，师傅要交一百元学徒费。老公家穷，舅妈不想老公爸妈为难，替他付了这一百块。

            当时每个家庭都很困难。舅妈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们的房子只有六个多平方。老公学徒师傅不管吃住，就只能在舅妈家吃住了。还好当时舅舅在外地工作，不在家里住，老公跟表哥睡小隔楼，表妹跟舅妈睡下面。

          不管吃什么，舅妈总是三个孩子一样对待。有时候老公跟表妹她们闹矛盾，舅妈也总是护着老公，以至于表哥表妹都说老公才是舅妈的孩子，他们两个应该是捡来的。

          我们在做理发，平时没什么事都不舍得关门休息。每次舅妈想我们了，都是借着理发的名义来看望我们，而且从来不肯在这吃一顿饭。老公说舅妈就是这样，一辈子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只会苦自己。

        一次舅妈过来看我们，听到老公咳嗽，问怎么没有吃药，我说喝了止咳糖浆还是咳。舅妈回去跟她们小区人打听到枇杷叶子烧水喝可以止咳。舅舅舅妈忙着给他摘了一大包，第二天又坐地铁送来，让我赶快烧水给老公喝。

        舅妈是一个矮小的一辈子没读过书的老太太，却有着一颗宽容的心。老公弟兄三个，兄弟间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之间也经常会有摩擦，舅妈每次来都是劝老公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他们，要珍惜这辈子做兄弟的缘分，下辈子不一定遇得到的。

        舅舅脾气比较倔强，舅妈做什么他好像都不满意。经常在家里吵架，每次都是以舅妈败仗结束。以前我甚至以为舅妈有一天先走了，舅舅是不是不会伤心难过。

          去看了舅妈，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我们一早起来坐车回家过年。在车上老公说:“年初二我就回上海，去陪陪舅妈”，我知道他对舅妈的感情，当然不会反对。但是天不遂人愿，我们还没有到家，就收到了表妹的微信，舅妈已经走了，在年三十的上午十点半永远地离开了爱她的和她爱的亲人。

          后来老公给舅舅打电话，电话里舅舅的喉咙明显沙哑疲倦，声音再没有跟舅妈吵架时的那般洪亮，说:“舅妈一直摒着那口气，就是在等见你最后一面，你去看过她了，她就安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