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记忆吗?反正我不相信,他总是按照这人的想法去发展,却又在美好的结果面前止步。凭借着支离破碎的光影和声响交错着欺骗你。他错综复杂的发展着,就在一个个梦醒时分,看似完整的情节里自相矛盾着。而你却又贪婪着又恐惧着一遍遍的洗刷自己的记忆,一遍遍地欺骗着自己,也许那很快乐。
少见一面
零九年的冬天起我就只能在病房里看他了,我是没有见过老爷子佝偻蹒跚的窘态,亦或是这样的形象本就与我脑海中那个双目泛蓝却有神的的老先生不同,便在脑海中将他那行动困难的样子忘了。
素雅的的病房和米黄色的喉管对于一个肺癌患者来说恐怕是很好的了。但我却不怎么满意姑姑的悉心安排,太冷清了。皮已经绷在了骨头上,好在还有血管跳动着宣告生命。我总是与他错过,昏睡时我总是看着他,醒了他却又和旁人说到要见那个最疼爱的孙子,我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一两个月甚至可能我只看过他一次,但我记得我与他有过一次目光交错,伴着阳光,透过他那个泛蓝的如同阿莫西林蓝色包衣颜色的双眸,我什么也看不到。能持续多久,总有个头吧。
“昨夜你怎么不来!”
当我还在努力认出这些个亲戚都是谁的时候,我那个最叛逆的表姐向我诘问着。
“他是最疼你的,你怎么也不来送他,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看着他的遗像和抽着烟的亲戚们,我笑了,为什么不来啊,也许因为我是怕了。
我是真的怕了,我怕在弥留之际一双干枯的大手如万千次爱抚一般的再拉住我的手;我怕他操着河南方言说着肺部空气挤压出的最后一句“孙儿”,而那口气绕过了肺部的肿瘤向我扑来,宣告着死亡;我怕那双看着我十三年的而由黑发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双瞳有大变小再散去光华。我更怕我心中的那个倔老头就此消失,哪怕他在我心中还在。
我是自私。
像个英雄
七对汉民族是有特殊意义的,至少七天能将一个成年人的活力榨干,却又不会在抬棺的时候双腿发软。风光的应该是躺在冰棺里的人,我只能看见父亲双目散着,红色的血丝游走在泛黄的眼仁里,本就肥胖的身子像充了一团气,飘着又徘徊着。
老友齐聚是老爷子生前最想做的事,而这灵堂确实给了这些黄土外仅留下头颅的老者一个机会。被磨了七日的亲戚们也都憋着一股劲,慌乱着,却又在大会开始前迅速归位,或是期待或是无奈。
嘶!一声长鸣撕裂了冗长的的悼词,正当我庆幸着免去了耳边嗡嗡的折磨时,却不知一个噩梦才开始。哀乐是突然间就响了,二胡的声音搭上了冷冷的调子一下就打进了我的脊椎。从上到下的,一把将我推入了冰窖。那个弓子又开始在我的筋骨上来回的拉扯,慢慢的挫着。又是一瞬,锣声又将我拉回了灵堂。在我长吸了一口气还未吐出时,唢呐恰到好处的迸入耳膜,一把将肺中的气扯烂撕碎,气流四散而去,向着各个脏器猛烈地撞击着。我似乎也明白了那一众人在期待着什么。不过还没完,在我未觉时人群已经大乱。慌乱中被无数人握着手,千言万语的嘱托像风一样钻入我的脑子,开始膨胀,争着要张破我的脑袋。
“当······”的一声巨响一下又打开我的身体,汗水从背后流出。是我的父亲救了我,不知什么时候披麻戴孝的他摔碎了香炉,好像在说,也该结束了。
什么时候我也上了卡车,一般无二的披麻戴孝,站在棺前。那一刻我多喜悦,像个英雄扶着棺,指点着他走过的每一条小巷,绊倒他的每一处台阶;像个英雄挡着棺,抵住他曾为我挡住的风;像个英雄带着襁褓,将新生儿送还他的母亲,我多快乐。
最后的盛宴
恐怕是酒还没喝干,烟还没抽完,恐怕嘱托憋在心里也会难受。红的地毯又将我迎了进去,只不过没了素色的衣服。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可能对于那些老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因为,他们又可以和这些小辈讲讲那些说烂的故事。
“喜寿呀,九十岁走的好,走的明明白白,真是喜寿。”确实有个老者在说完这话后碰了我的酒杯,但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又怎么知晓这其中滋味。只是期待着人都散去,能静静地吃两口菜。
“今儿起,我就是家长了,我就是一家之主了,你们都得听我的!”父亲用那个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说着,“不要脸,不知道以长为尊吗?”大姑似乎是笑着说的。曲终人散的时候我在最后一个包厢外听着这闹剧,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记不得持续了多久。但是我记得回去的路上我的父亲在我耳边大喊:
“知道吗!我没爸爸了!我没家长了!”
“我,是个野孩子了!”说完便像个无赖一样笑着。
那条路似乎很长让父亲笑了一路,又似乎很短,一下吧父亲从孩子变成了大人。我知道,他不快乐。
记忆是会骗人的吧!我似乎从来没见过零九年的爷爷,我好像也没听过二胡和唢呐,父亲的话也许只是电视里的声音。那我的爷爷呢,我不知道,他应该还在老房子里,永远地在。也许等我喜寿的时候,哪怕不是喜寿,我会带他走,总之是去个快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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