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人在想着黄江海,那就是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兼总裁哈伯﹒西蒙斯。这几天他听到抓到了黄江海的消息,内心五味杂陈,对于自己曾经最爱的弟子,他心里有很多割舍不下,不由得思绪翻滚到二十五年前。
二十五年前,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每个国家都很多公司,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名字。
这天在洛杉矶的一个豪华酒店里,一群人挤满了一间会议室,他们正在进行一场针对西蒙斯一世生物科技公司的听证会。
听证会的主持人克莱默是美国科学院道德委员会的官员,这几天他一直呆在洛杉矶来组织这场评审会。十年以来,哈伯﹒西蒙斯一直带领他的团队进行一项新产品的研发,并且刚刚获得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就是人们常说的FDA——的批准,也就是说,这款产品可以投入使用了。但是作为知名学者,西蒙斯的产品马上就获得了很多媒体的关注,也许他的产品太异于以往了,也许同行总是希望能挑战一下专家,总之很多学者对这款产品表示出了质疑,这些质疑又被媒体夸张地放大,接着又引起了大众相当强烈的反应。这种反应很快演变成了对西蒙斯本人的攻击,甚至对FDA的审批制度产生了疑问。对此美国科学院道德委员会不得不出面进行调查,并决定在洛杉矶召开一次为期三天的听证会,前两天是专业听证会,今天则是最后一天,也就是大众听证会。
克莱默宣布道:“经过两天的专家听证会,我想我们的大部分专家已经听取了西蒙斯先生足够多的讲解与说明,我们相信西蒙斯先生作为一个顶级科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的科学精神与道德水平。但是针对您的产品,我们仍需要听取大众的态度,所以今天的时间就交给您、您的团队与在场的各位评审团成员。”
评审团的成员们拼命点头,眼神充满期待,看起来跃跃欲试。
“好的,克莱默”,西蒙斯以轻松的语气说到,“我想还是先请我的助手黄江海先生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吧。”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国人,也就是他的助手黄江海,看到西蒙斯的示意,从容地开始了演讲。黄江海是有资格代表西蒙斯进行演讲的,他既是西蒙斯最好的学生,也是这款产品的创始人之一,所以他完全了解这款产品的每一个特点。
“好吧,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能够代表西蒙斯先生向大家介绍我们的G-LINKER可植入生物芯片。在当今这个时代,生物芯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产品了,可植入芯片也已经开始投入应用,但是我们的产品仍然引起了大家的疑虑,我们也知道你们的疑虑在哪里,所以今天我将重点围绕你们的问题进行讲解!”
黄江海开始了他的演讲,他用通俗的语言为在场的人讲解技术细节,涛涛不断,惟妙惟肖。一个原计划十分钟的演讲,足足讲了三十分钟,都没有人打断,直到他说“好了,我介绍完了,请各位评审团成员提问吧”,会议厅里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还没等克莱默宣布,已经有一位女士开始了自己的提问:“我关心的是,你们这种芯片是否会造成人体的伤害,因为我刚才听到你说了很多遍‘狂犬病毒’这个词。尽管你说了很多遍没有危险,但我还是没有听懂你们的产品跟这种病毒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这种病毒非常可怕。”
“好的,我想这其实是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实际上我们通过近10年的临床试验,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我们的这种芯片的副作用不会比一针狂犬病疫苗更大。所有的实验数据在提交给FDA的报告里都有明确的记录,并经过认真的复合与检验。我想这些您完全可以向FDA核实,或者向专利局申请调阅相关的资料。”
“那么我来复述一下您刚才演讲的要点,您看看是否正确。”一个小伙子插话到,而且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这款产品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个就是石墨烯制成的载体,里面设计了电路,可以利用人体自身的电位差对芯片进行供电。”
“是的,与普通的需要外部电源的可植入芯片或者无源的RFID芯片相比,我们解决了主动供电的难题。”
“第二个部分是芯片主体,是你们利用人类基因组表达了一种蛋白质,并用3D打印技术把这种蛋白质打印在载体上组成具有运算能力的晶体管。”
“非常准确。因为是基于人体自身的蛋白质打印出来的,所以我们几乎不用考虑排异性问题。”
“第三个部分就是培养皿,就是用同样的蛋白质构成一个容器,待到芯片通电后,就会把一部分预先培养在里面的狂犬病毒释放出来,然后经过末梢神经连接中枢神经。”
“是的,当然,这个过程比较复杂,稍微简单点说就是我们把经过基因改造后的狂犬病毒释放出来,他与一般的狂犬病毒一样可以沿着末梢神经细胞向中枢神经细胞前进,当然经过我们的改造这些病毒只会进行小批量的复制,而且只要上下游的细胞信号能够传递就不会再复制了,如果哪个点断了,接收不到信号了,芯片才会发出指令让那个点附近的病毒再次复制,直到把信号再接上。”
“也就是说,您说的这个经过改造的狂犬病毒,也确实会像病毒一样侵入神经细胞。”
“是的。”
“那么您认为这种侵入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
黄江海明白,对于非专业的人讲解,虽然很难但这才是重点,一旦讲不好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麻烦。
“是的,不会带来任何伤害,就像我刚刚讲过,我们平时接种的疫苗也是同样的工作原理,那些疫苗也是灭活的病毒,通过注射进入体内,提前侵入细胞使人体产生抗体,只是我们习惯了打针或者吃药的方法而已。我们现在也是利用的这种原理,将狂犬病毒改造成只侵入不破坏的性状,然后沿着神经网络架起了一条数据线。实际上它复制的数量远比一针疫苗要小得多。”
黄江海又展示出了很多经过专利局、FDA提供的验证材料,还没等那个小伙子继续发问,另一个岁数稍微大点的女士问道:“黄先生,我觉得您在技术上解释地很清楚,我现在知道你们做了一个可以植入人体,还可以利用人体供电,还可以连接中枢神经的生物芯片,但是您能不能再更加仔细地跟我们讲讲这到底有什么用?”
“好的,没问题。”黄江海接过话,“这个芯片主要有三大功能。第一是检测功能,第二是辅助治疗功能,第三是抗污染功能。”
G-LINKER内置了很多已知的突变、细菌或者病毒的DNA样本片段,可以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对流经的DNA实时检测对比,同时也可以对未知的突变进行记录,并且这些数据将会记录在芯片里长达30天,每个月只需用一个专门仪器贴着植入芯片读取一次就可以把数据拿到计算机上去分析了。
另外,G-LINKER是一个可以进行辅助治疗的仪器。在这里黄江海举了一个在西非治愈埃博拉病毒的临床试验,他们给当地一名护士植入了芯片,并对她进行日常观察。果然在一次为病人服务的时候,这名护士沾染了病人的体液,病毒进入了她的身体。埃博拉病毒进入人体后会释放一种蛋白质阻止人体免疫系统做出反应,直到病毒在体内爆发。然而植入G-LINKER后,芯片在病毒刚达到一定浓度后马上便检测了出来,并通过中枢神经向身体的各个免疫系统发出了警报,成功启动了自身的免疫机制,最后这名护士只是依靠自身的免疫系统配合简单的抗病毒药物便治愈了疾病。
说到这里,黄江海打了一个比喻:“这就好比,额,植入了这个芯片,就好比你在绝地求生里使用外挂作弊一样。”
会场里发出一阵笑声,黄江海继续说到:“还有,我们的芯片是有抗污染功能的,因为我们在合成这些蛋白质时已经锁死了他们的化学键,也就是说一般的药物或者是病毒很难对他们造成污染,不会让他们失效或者是成为污染源。”
大众评审团此时的积极性也完全被调动起来,他们围绕着他们关心的问题,比如价格、疗效等频频发问。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警察,快步走到克莱默的面前,俯下身体,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克莱默显得非常吃惊,连忙又悄悄地对旁边的西蒙斯说话,西蒙斯听后整个人呆住了几秒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着那个警察低声说了句:“我马上跟你走。”
这时克莱默打断了大众评审团的提问:“非常抱歉,各位。我想今天我们不得不临时终止这次听证会,我想大家已经获得了基本的信息,本月晚些时候专家委员会以及道德委员会会对西蒙斯先生的产品给出结论,届时我们将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在我们需要请霍夫曼警官向大家宣布一个紧急事件。”
那名警官拿起话筒大声宣布到:“非常抱歉打断各位的会议,但是我需要提醒各位的是,刚刚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发生了严重的枪击案。其中一名伤者需要紧急联络西蒙斯先生,所以今天的会议只能到此为止。另外刚才在枪战中,有两名枪手逃窜,因为这里离洛杉矶分校很近,请诸位尽快回到自己的住所,在案件平息以前,尽量不要外出。”
对于这种时不时冒出的枪击案新闻,在美国多年的黄江海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次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尤其是有伤员要联系西蒙斯先生,这更让他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十年前,西蒙斯先生还在洛杉矶分校的丹尼尔实验室任职的时候,他们就共同开始了现在这个产品的研发,后来因为得不到支持,西蒙斯索性带领团队离开了那里,然后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现在有人要找西蒙斯先生,该不会是丹尼尔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吧。
西蒙斯告诉黄江海他们,让他们先回公司不要外出,等待他的消息。在公司的休息室里,黄江海心神不宁地守在窗边,一边向楼下的日落大道望去,一边慢慢喝着咖啡,仿佛没有听到旁边的同事们热烈的讨论。今天真是疲于奔命的一天,原本就安排地满满当当的,现在突然又冒出来枪击案这么个事儿。
电视里正在放着枪击案的新闻,因为校园是封锁的,大家还都不知道具体是哪里被枪击。有好几个人都第一时间跟在学校里的好朋友联络,确认大家都没有受伤后,才又都陆陆续续放下心来,坐在休息室里等着进一步的消息。
黄江海比他们还要烦乱一些,听证会没有开完,他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应该没有问题吧”他暗暗想着,但又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而且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儿,一件人生大事。再过几个小时,沿着楼下这条大街向西望去,就可以望到夕阳落下,也是这个城市生活正式开始的时候,更是他两年未见的未婚妻到来的时候。
黄江海的未婚妻叫林田田,今天晚上她乘坐的从北京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就要到了。自从在国内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后,两个人就因为各自忙于自己的研究而被分隔在太平洋的两岸,到今天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面了。虽然每天可以简短地进行一下视频通话,但是那种通话却只会使空虚感越发强烈,好在林田田终于请到了假,现在终于可以赶过来完婚了。
为了事业,他们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黄江海几乎不计后果地跟随西蒙斯先生,除了因为其卓越的科学成就及令人尊敬的品格外,他更是坚信西蒙斯先生的研究是足以改变世界,甚至能够改变人类。
“嘿,黄!今天你讲地可真棒!”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凑过来把黄江海的思绪拉了回来。
“嗨,罗伯特!”黄江海附和着。
罗伯特颇感慨地说:“说实话刚才听证会上,你表现地真不错,我紧张地连腹股沟里都是汗!”
罗伯特一直是团队里的润滑剂,头脑十分聪明,但又总是不争不抢,看起来没有哪个专业是特别有专长的,但是团队里任何人的研究碰到问题,他总是能出些奇妙的点子。哦,对了,他的全名叫罗伯特﹒西蒙斯,是西蒙斯先生的儿子。
“我也是,我的天啊,鬼知道为什么道德委员会会想起搞这么一个大众听证会,如果是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跟这帮娘们解释。”这时一个大个子黑人也凑了过来,他叫卢卡斯,曾是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退伍后考入了芝加哥大学学习微电子专业,一直念到博士,还选修了医疗专业,是团队里学科跨度最大的双学位获得者。
“老爷们要的是政治正确,‘我只知道狂犬病毒很危险’……”罗伯特滑稽地模仿起那个听证会上的妇人来了。
卢卡斯表示非常赞同:“是啊,但是这些老爷们却居然要听这些人的意见。那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觉得全世界都一样,如果我们不搞出一些新手段,那些人又该喊,我们每年花那么多经费,这帮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黄江海也打趣道。
“他们,呵呵!你看……”罗伯特向窗外努了一下嘴。
只见远处的街角,走过来一个女人,正踉踉跄跄地拐了出来,左摇右晃地,好像喝了很多酒。黄江海站在窗前看着那个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多加点菜啊,天还没黑就喝成这样”黄江海喉咙里嘟囔了一句。美国这个国家就是这样,个人生活是个非常独立的领域,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一般连评价都不许评价,可他们偏偏总爱搞什么聚会,每次聚会都是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或者请一些好像见过又不是很出名的脱口秀演员讲些笑话,那些笑话黄江海从来没觉得好笑过。那个女人看样子是真地喝的太多了,没走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旁边很多人围拢了过来,似乎有人蹲下来去照顾这个女士。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城市里,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黄江海也没有太多在意。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去工作了。
这时,眼看着太阳已经快沉入地平线了,西蒙斯先生还没有回来,黄江海盘算着林田田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降落了,现在可是洛杉矶的交通高峰时间,他还是提前出发,明天见到西蒙斯先生再问问详细情况吧。
黄江海开着车从车库里来到大街上,路过刚才那个街角,那一堆人还在,莫非今天的洛杉矶纸醉金迷的时间来得格外早?因为这时候路上已经开始有不少人走路歪歪斜斜的了。不过这就是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他也没有什么好评论的。此刻他只想着能快点赶到机场,仿佛他早到了,林田田也能早到一样。
黄江海脑子里一边盘算着要带林田田去哪玩,一边开车向机场驶去。正当他路过一个小路口时,突然从旁边的路口飞出一辆车正撞在他的车后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车身猛地一顿,方向盘立刻失去了控制,车身横了过来,接着急速翻了两个跟头,撞在路口的灯杆上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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