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刚调到北京的时候,临时住在东四12条门楼胡同的一座深宅大院里(父亲的办公地)。胡同里有一个半大丫头,老爱领了一帮小孩唱各种各样的童谣儿歌,我跟着学了不少。对其中一首十分有趣:“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大屁崩……”。
几经搬迁,1954年住进位于南城的机关大院,这首歌就派上了用场。我一边唱”是我的兵,跟我走……”一边举个小棍转悠,不一会后边就跟一串小孩,因为净是外地才进京的,而且多是南方小孩,一是没听过这北京民谣,好听,二是又怕被大屁给崩了,所以便爱当我的兵,再加上我在天桥附近住过,跟一山东卖艺小孩学过两手,跟街上孩子打架,能保护他(她)们,是院子里的孩子头。其实咱不光领他们打群架,还组织过田径队,自己挖沙坑,赛跑、跳远儿什么的,还弄个半截竹杆子撑杆跳高,每个人的成绩都要记录下来……
那时候我们院儿里,男女小孩分两拨,女孩儿的头住我们单元一楼,我住三楼,上下学,总会碰见。那时男女小孩之间是不打招呼的,但都要互相瞟一眼……
那时候看小说,看电影,总爱在现实当中找一个人,在心里比作小说或电影里的主人公,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咱就是保尔,那个女孩被咱当成冬妮娅(她的名字至今仍记得),那可是个资产阶级的小姐呀!我就让自己的小伙伴叫她冬妮亚。有一天下午,我们正练跳远,有小孩跑来告诉我,街上野孩子拦住了冬妮娅,我们管不管?咱院儿的小孩,怎么能让街上的孩子欺负!我二话不说,领着在场小孩就冲出去,同时让人去通知所有在家的孩子们都来参战。对方一看,来势汹汹,撒腿就跑,也回去喊人,然后双方一场混战,最后,以互砍砖头石块结束,我奋勇当先冲锋在前,不幸被对方石头击中鼻梁,鼻子流血如注,还起了一个大包,但打败了对方……
这一场”英雄救美”,令冬妮娅十分感动,她挺好的一张手帕沾满了我的血……此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说各自学校的事。那大约是小学6年级或者刚上初中。十一、二岁年纪,从此心里不再把她当成冬丽娅,当成后来保尔的女友丽达……
1958年深秋的一天,下学时见她站在单元门口,她说等了我很久,因为父亲调到杭州工作,第二天就要随父母离开北京,跟我告别。然后从兜里掏出三个硬币(一分两分五分各1枚),送给我留作纪念,并说,到了杭州确定了学校就给我写信……
那时候,硬币发行不久,十分稀罕,她一定十分珍贵,舍得送给我,挺深厚的一份友谊吧?
后来写过一封信,也回过一封信,她就读的学校依稀记得是杭州12中……
那三枚硬币,一直保存身边。六十年代中期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在京沪铁路边上的一块田地里作业,休息时,我坐在钢轨上,鬼使神差地摸出那三枚硬币,在铁轨上依次排开,一列由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驶过之后,我只找到一枚2分的、已碾成不规则的椭圆型硬币,另两枚不见踪影,第二天也未找到……
这枚2分的、被列车碾压过的硬币,至今躺在家中存钱罐里,每次看到它,就想起少年时的冬妮亚,以及在北京老君地29号旧楼二单元门口分手时的情景(那里现在叫白广路二条4号院)……
这个少年时的故事,一直想写下来,也曾经在微信上简要的记录过,今天终于完成了(丁酉腊八)。
京都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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