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微君
在我看来,执着于创新与自我超越的作家一定是孤独的,而倔强于将此种意识强加在作品中的字里行间则更会显得高冷寂寞。熊猫无疑是这样的一位创作者,《二律背反的诅咒》便是他向诸君所宣告的“挑战读者”。
会如此评述当源自本书中的自序,在“执着但不止步于本格”中,熊猫强调了自己的创作目的与自我挑战的方向,而我们所看到的此作则相当于是他在不断实现超越过程中的一种试验性的漫步。
《二律背反的诅咒》是近些年熊猫所创作的中短篇推理小说合集,包含了四个故事,其中前三个都是由御手洗浊参与的。通常来说,作者对于自己笔下的侦探都会有一种依赖性,这就如同默契的搭档。但凡想到什么新的故事,作者首先便会就给自己所熟知的侦探,于是珠玑错落、行云流水,在丰富侦探个性的同时,也会帮助自己更容易完成创作。所以我们不难想象,在完成《岛田流杀人事件》之后的熊猫,会继续让御手洗浊这么个流浪汉碰上更多离奇的案件。
在《二律背反的诅咒》中,御手洗浊被推入海中,从而遇到了形影不离的鲇川漂马和天城一二,顺道解决了他们所遇到的无头尸体案。这宗案件的怪异之处正如题目所告知的一样,在于处处充满矛盾的无头尸体,据此御手洗浊很容易的总结出“五组二律背反”。即针对这具无头尸体的特征,能够推断出五组截然相反的结论。这的确匪夷所思,无论是从推理小说的结构、元素还是诡计本身来看,这都无疑是本格推理小说最为普遍的表现方式。但结果却偏偏一反常态,御手洗浊所道出的真相直指人心,熊猫所拿手的“岛田流”和“物理诡计”在这部作品里只保留了他们被读者所期待的表面罢了。所以熊猫才会再自序中称其为“本格派与社会派结合问题的缘起”,尽管我并不是十分认同熊猫对于推理小说流派概念的部分认知,却也敬佩他执着其间并寻求契合的毅力。
《雪地怪圈》为我们带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岛田流诡计”,看似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雪地密室”被御手洗浊轻而易举的道出缘由,熊猫追求诡计的宏大与华丽和他特有的“幻视力”再次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读者的眼球,这已然成为了他的印记和标识。值得一提的是,熊猫将麦田怪圈现象用在不可能犯罪的诡计中的确是非常巧妙的一次尝试。
《圣诞夜的诅咒》可能是这部小说集中最令人咂舌的作品了,一方面熊猫将“预告杀人”发挥到了极致,另一方面却在简单的场景下不断论述着一个又一个值得深思的社会现状。尽管熊猫称其为“完全社会派的案件”,但实际上他还是在诡计的设计上花费了不少心思:比如密室杀人、旗杆上的尸体、巧妙的不在场证明等等,这些梦幻般的背景与缤纷的谜团很难被读者当做是完全的社会派推理小说。只不过,整个作品中熊猫一反常态的在结构框架上做了巨大改变,将对于社会问题的讨论放到了最显而易见位置,同时也是篇幅较重的部分,而针对诡计则少了很多更深层次的分析,以至于不得已将“凶手的自述”放在故事的结尾以求完整,这对于御手洗浊经手的案件来说是难得一见的。
凭心而论,在这部小说集中,我最喜欢的实际上是最后一个故事,《利马症候群》。相对于前三部作品,熊猫在《利马症候群》彻底丢弃了“岛田流”与御手洗浊的光环(前文已评述过固定主角的意义,相信离开自己的搭档后,熊猫多少也会有些失落吧),而是将背景安放在我们能够触手可及的场景中,用第一人称的笔触将诡计淡化并融入到快节奏的叙事中,最后用细致入微的写实笔法处理谜一样的人质和绑匪之间的感情。可以说他们的感情成为了贯穿故事的主线,而吸引读者阅读兴趣的谜团则相辅成为让人物情感更加真切,从而得以在结局中迸发的外加剂。
这应当算作熊猫最了不起的自我蜕变,诡计无论多华丽多不可思议,一旦脱离小说情节和人物情感而存在就会像是一个复杂迷宫,走过一次再回想时便会少了乐趣。而若是将其结合,迷宫便如同镶嵌了立体式的壁画,反复播映仍然妙不可言。我想这大概同熊猫自述中所提找到平衡与突破点后将本格与社会完美结合一样,让诡计成为故事更加流畅易读的工具后反而能找到真正启发读者的契机也不一定。此种精妙绝伦的布局的确让人为之一叹,老实说《利马症候群》让我回忆起当初阅读《异邦骑士》时的温暖与浪漫。
纵观四部作品,熊猫的阅读积累依然令人敬服,而对于诡计华丽和宏大的追求也依旧严苛之极。从字里行间中充斥着大量的叠用形容词与义正言辞的批判,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熊猫倔强的创作态度与强烈的目的性。这是一种绝佳的创作动力,而从本书的蜕变经过来看,熊猫无疑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我想,熊猫意欲创作哲学式的小说也必然离不开他所熟悉的领域,无论最终成型为何种模样,也始终会有他独特的标识存在。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并期待他在此般漫步后更为惊世骇俗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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