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喊她书记,从认识那天开始。起初她还拿捏着不好意思,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时间长了,拿捏不住了,甚至在有些私密场合里,她也会拿自己开涮:“我嘛,姓钱,名书记。大家喊我钱书记好了!”
她是我们当初中专时候的团支部书记。名副其实的钱书记。
她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无能的书记了。最典型的事例,表现在每次收团费上。
晚自习期间,她拿个本子,从教室后面开始挨个收团费,总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拖着不肯给,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相:“书记,可怜可怜吧,这个月生活费又坚持不到月底了!”
其实每个周末,大礼堂的门口,挤着买电影票的同学当中,班里那几个泼皮无赖总在场。
绕班级一圈下来,寥寥无几的团费当中,毛票居多,其中还不乏饭菜票。
我们当年就读的那所中专学校是铁道部重点培养的储备力量,上海铁路局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
那个时候铁道部提供给每个学生的补助标准还是很高的,不仅饭菜便宜,水电免费,每月还有58元的饭菜票补助,全校流通。理发,看电影,甚至去校外一条巷子深处的澡堂洗澡搓背,都可以用,末了仍然还会有剩余,怎么办?那就只好交团费吧。
每个月那几天,钱书记都会带着我去食堂最东边的窗口,打一份红烧大排。“使劲吃,不够再要一份!”她捏着一把乱糟糟的饭菜票相当豪迈的跟我说:“再穷不能穷肚子!”
也只有那几天我才会对她鞍前马后。一切行动都听她指挥。
想起我们的初始见面,感觉并不美好。
1993年那个夏天,天气格外的炎热,树上的知了叫的也是出奇的欢。
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挪进女生宿舍。入学通知书早就被手心里的汗湿透了,上面的字迹洇开,勉强能看得清字头“南京铁路运输学校”几个大字。
我的床在靠窗的下铺,等我铺好被褥,起身准备找毛巾擦擦汗的时候,看到我的上铺那个瘦瘦的戴眼镜的女孩,两条腿耷拉在我床边,不时晃悠着。
“嗨,同学,哪里的?介绍一下给大家认识吧!”尖细的嗓音,不需要望闻问切就能猜出她是南方来的。
“别管哪里来的,反正不跟你老乡!”蒸笼一样的宿舍,总让我感到莫名的心烦。
“哈哈,带有鲁味儿的普通话,我猜你准是山东来的!”
我白了她一眼,懒得继续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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