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与凿井

记得儿时门前有一棵歪脖子树，旁边凿了一口井，家中水的来源就是这口凿井，十几年的供给让它旧态毕露，成为即将淘汰的旧时代物件。果然，通了自来水后没过几年，凿井便被家里人拆除了，只剩下那棵歪脖子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歪脖子树与凿井相伴了十几年，歪脖子树刚移栽时只有一手臂粗，那时歪脖子树还没歪，凿井上还刷着崭新的绿漆，摇起水来也很快。而幼小的我提着足有我小半个人高的水桶去打水，我推着摇把，井水从井嘴口断断续续地流出来，由于是手动摇的，井嘴出水很不稳定，水径时大时小，所以水落到水桶总会溅出一些，落到歪脖子树扎根的土壤，使土壤更加肥沃。

歪脖子树依靠这片肥沃的土壤快速地成长，我一家则依靠着这口凿井生活。十几年的时光稍纵即逝，凿井被淘汰，歪脖子树成了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之所以歪，是因为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才手臂粗经受不住那样的大风大雨，树腰部以上的某个地方折断了，就在我以为那棵树活不成的时候，它又从折断处下面往一旁重新伸展出躯干，树就此歪了。树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啊!不，我坚定地认为是因为凿井，歪脖树危难的关头，它将自己汲取的地下水供给了歪脖树，毕竟井总会有摇不出水的时候，于是我家有了第一次缺水。

等到凿井拆除时，歪脖树已有成人腰那么粗，本来是枝繁叶茂，生命力旺盛得惊人，结果变成了一棵枯树，半死不会，我猜肯定是歪脖树舍不得凿井，凿井一走，它便心如枯木。

歪脖树的叶子一凋落，枝干就光秃秃地暴露了。意外得是，在它交错的几根枝干间，我看到了一个黑色半圆形东西，是个鸟巢，经常出现在门前的百灵鸟有了合理解释。随着外脖树成了枯树，百灵鸟的巢穴暴露人前，百灵鸟没了安全感，开搬离这个巢穴。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这些可怜的小鸟逃过一劫，百灵鸟离开后不久，伐木工人便来了。伐木工人伐掉了歪脖树，只留下一个刻满新鲜而年轻的年轮的圆盘状木桩，渐渐得，木桩不再新鲜，腐朽得一片漆黑，却张出了一两棵新苗，可新苗还没来得及成长，便被人们焊在了水泥下。

如今，歪脖树的木桩被压在铺满厚厚水泥地的地面下，百灵鸟的巢穴搬到了马路对面的意杨林里，再次暴露了出来。

那棵树与凿井

我多么想回到那棵树与凿井相互依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