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点着煤饼炉子,一日二餐或一餐,永远是老青菜、老腌菜就米饭。吃过了就搬个小板凳默默地坐在门前太阳地里,日头一晃一天又过去了。天黑了,舍不得点那唯一的一只电灯泡,摸着黑躺在那床灰黑铁硬的棉絮下,早早睡去。这便是近日来本市新闻跟踪――《被遗弃的房客》中的一组镜头。
老人已经八十多岁,在镜头前显得很平静,平静到沉闷。她不主动说什么,只是简短地回答记者的提问。两棵青菜要吃一周,有时候煮点烂面条糊糊也是一天。有四个子女,除了小儿子,其他条件都不错。没有钱买肉,还欠着房东一年的房租、欠着煤饼钱、欠着水费电费……欠得钱记不清更还不清了。子女们都不来,也不管,只有这样天天等着、盼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他们?有时候整夜睡不着,也吃不下,心里怄得慌。怕是再也等不来他们了,还不如早点走了算了。说到心酸处,老人微红了眼眶,泪却是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这些回答,也许倾尽了老人心里所有的语言,然后是沉默、沉默。
镜头前的老人瘦小、驼背,满脸是苦涩的皱纹。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在春天的阳光地里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满头稀疏的白发。
阳光一寸一寸地明亮起来,一定也照亮了老人久远岁月里的回忆了吧?那些鲜活的回忆里,有着自己年轻健壮的身体,有着婴儿咕嘟咕嘟吮吸乳汁的声音,有辛苦劳作养育子女的汗水、泪水,有看着儿子小白杨一样窜个头、女儿花骨朵一样变得滋润、水灵时的满心欣慰……可是那些温暖的记忆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没有踪影了呢?难道那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长长的美美的梦?老人抬起稀疏的白发,看见太阳已经落在老房子灰色的屋顶后面去了,梦醒了,天黑了。
黑夜是漫长的,如同老人漫长的一生。躺在黑夜里的老人,清楚地感受到寒冷,一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寒冷。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啊!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孩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忍心把自己的老娘丢到一个简陋的出租屋里不管不问?知道你们老娘冷么?知道你们老娘饿么?知道你们老娘病么?知道你们老娘多想你们么?老人一遍遍对着黑夜发出天问,心里流着泪,眼里却是一片枯竭。
也许是孩子们有自己的难处吧?烦闷过后老人又替孩子们开脱。姑娘好歹每个月给自己二十多块钱,还有大儿子,过年的时候也送过一次钱和菜来的。对了,大儿还给自己买了一双棉鞋呢,幸亏那双棉鞋啊,让这双老脚暖和了一个冬天呢。老人封冻的心里又涌起了一丝儿暖流。自己的亲骨肉啊,不会的,不会永远不管自己的老娘的,也许明天,明天他们就会来接我了呢。
春天的阳光再次升起在城市的上空,老人坐在门前的阳光地里继续她漫长的等待。是啊,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等得都快失去希望了。但是,还是耐心等待吧,也许,也许就在今天,他们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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