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各种离别。疼爱你的长辈,给你悉心教导的恩师,离别至亲的人,和那些曾经相约“每年都要相聚”的人。有的离别可以再会,有些的离别,你想再见就只剩下力不从心。随着年龄的增长,确实觉得经历的离别越来越多。
太公是我公公的爸爸,公公就是我的爷爷。太公是一个退休的老工人,每个月可以领一些退休工资。他的钱是不会留给儿孙的,有多少都自己花了,但我却能帮他开销一点。每个月太公都会给自己买一大堆吃食,所以他柜子里总是有很多吃的,燕麦片,雪饼,还有方便面等等。这些在现在觉得很普通的零食,那个时候可是值得我费尽心机,虽然每次都藏得很好,但是却逃不过我的毒手。
太公跟公公搭伙吃饭,每隔几天他都会去买些肉菜,有时候拎回来一块肥肉,五花肉,或者猪头肉,猪耳朵,又或者是一副猪杂,如果有一天,他遇上那个骑三轮车卖豆腐的老头,我们就能吃上水豆腐,豆腐泡,豆腐干。我现在喜欢吃豆腐,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爱好。有时太公去县城也能带回来一些土豆,洋番薯腐竹之类的。爷孙仨的伙食在当时是不错的。我是经常跟着他逛小店的,因此我还练就了一身“打趴赖”的本领(撒娇),每次跟太公或公公去到村里的小店,我总是不让自己空着肚子,看上的零食玩具,只要不给买,我就能在地上滚成米粉肉。店家是喜欢我这样做的,既有机会多赚点钱,又能省去打扫卫生的麻烦。两个老人都拿我没有办法,只能向我妥协。
在以前,那条通往永丰的乡道,车还不是很多。很多人能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高高瘦瘦的老头,迈着蹒跚的步子在前头走着。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个子很小,却很灵活,嗓门也大,“太公,太公”地喊着。太公那时还是拄着他的那根手杖。
那是一根细细的,柄上是雕刻了一只鸟,刷着深颜色的漆,那个时候,手杖的作用还只是辅助他行走。后来太公在厨房门口的青石板上跌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太公的出行要借助一根更粗的拐杖,是撑在腋下的那种。但太公还是停不下他的脚步,依旧起早去小集里溜达一圈。
在那以前,我的“坏”在村里是出名的,搬起石头砸尿缸,到别人家菜园里偷玉米青菜,然后送到“贵阳”(一个没儿没女的老光棍)那里蹭饭吃。溪边常有很多妇女在河里洗衣服,我偏跑到河的上游抓鱼,惹得一群妇女阵阵谩骂。经过别人家果园的时候总是不忘吃个饱。放学后,挖公路上的柏油玩。
刚在乡下上一年级,就知道往汽水瓶子里撒上一泡尿,然后骗小伙伴是汽水,看着他喝了一口后的纠结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为了好玩,把同学推进水池。追到别人家里去找人干架,然后被大人撵出来。小时候的我身体很弱,经常感冒。打针的医生,是我的本家叔叔,却没有一次不是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的。记得那次打针前,我假装要去上厕所,然后从后门逃跑了,可是医生的药水已经灌好。然后就是公公追着我跑,一面跑还一面喊着叫前面的舅妈把我拦住,但我还是巧妙地避过。
小时候很开心闻着熟悉的泥土气息,夏天在河里洗澡,冬天鱼塘放水抓鱼。最喜欢把裤脚撸到极限,然后踩着冰凉的泥水,拾捡着小水洼里扑腾的小鱼。那个时候,有很多小树林,小竹林。我喜欢和玩伴们钻小树林,树林里有屎壳郎,有金龟子,有各种小虫子在你身上咬出一个大包。爬树荡秋千,一群小孩模拟上课。有一种叫作苗竹的竹子,竹节枯萎后,我们会在它的尾部戳一个小洞,塞满松毛点上火,攥在手上一路飞奔起来,不完全燃烧的浓烟从尾部冒出,我们称之为开飞机。
故乡的七八月是炎热的,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嚷着,吵得人燥热的心无处安放。那个时候我会找一切凉快的地方“避暑”,那个又安静又凉快的地方,是在一个桥洞下面。桥洞被水冲刷得很干净,没有下雨的话这个桥洞是不流水的,夏日里我往往就是把自己安排在这里午休。
第一次感受和亲人的分别,是小学四年级,我的那个过得有些潇洒,有些吝啬的太爷他去世了,他的棺椁在家里停留了好几天。我的婶子们都很害怕,但是我却没有什么怕不怕的,要说伤心,我那时确实也伤心不出来。可能是我觉得我的太公活得潇洒,去得也洒脱吧,他是没有什么遗憾的。接着几天的法事,家里面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都哭得很伤心。我只是看着他们,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哭。在活着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回来看太公,甚至还抱怨太公只知一个人潇洒。“上山(入葬)”那天,我跟在出殡的队伍后面,后来快到墓地了,他们没有让我跟去看下葬。我一个人回家,那时我哭了,因为周围没有了哭闹声,也没有了锣鼓声。我看见太公房间的东西,包括那件狗皮大衣都被烧了。我才感觉到太公是真的走了,我再也不能跟在他的身后。
从那以后,随了年龄的增长,我变成了那个懂事的人,但是离别的时日却逐渐增多。那个混世魔王的自己也离我而去。
话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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