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黄金铠甲战士
昨晚在阳高泉森林公园的山顶散步时,看到路边一块长方形的田地里,黄灿灿的小麦在夕阳下簇拥着,嬉闹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样子。六月麦田里的这片金黄,让我想起了额济纳十月的胡杨,美得不可方物,置身其间犹如走进了童话世界。不过那绚烂至极的黄,就像这片成熟的麦田,存活期只有半个月,到了十月下旬,寒风刮过来,枝头的美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六月,我简直被黄色包围了,炉子上熬的中药是黄色的,柜子里存放的小米是黄色的,屋檐下的邻居胡蜂是黄色的……黄真是种神秘莫测的色彩:既象征着成熟,绚烂;又代表着皇权,财富;偶尔还被世人耻笑为下三滥……简直是既高贵又低贱。仔细想想,世间除了黄色,还没有哪一种颜色有着如此坎坷的命运,忽而青云直上,转身跌入深渊。而赋予这同一种色彩不同命运的魔术师,就是我们的偏见和情绪。
我想起一个小故事:一位修行者遇到老鹰追一只兔子,兔子躲到修行者身后恳求他救救自己。于是修行者向老鹰求情,请它放过兔子。老鹰说:兔子是条命,我也是条命,我不吃兔子就会饿死,你为什么重视兔子的生命,却忽视我的生命呢?修行者听了觉得言之有理,就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了一块给老鹰吃,于是皆大欢喜。把这个故事移植到现实生活中,我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劣者:饱食终日的我既没有献身精神(舍不得割自己的肉给胡蜂吃),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她们的求生行径(幼虫和成虫的生命同等珍贵),简直成了自己最憎恶的那种人了。前些天读到德国诗人海涅的一首短诗《世道》,里面提到的观点和奥地利作家斯苔芬•茨威格的观点惊人一致,这两位伟大的作家都认同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谁拥有的财富越多,财富就越向谁涌去;谁越缺少财富,仅有的一点财富也将被掠夺。谁若没有财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为了对抗这可怖的死亡,世间万物皆在挣扎,我是如此,屋檐下那些顽劣少女们亦是如此。
眼下邻居家的队伍正在不断扩张,抬眼望去黄灿灿一片,横七竖八的黄裙子飘荡在母亲留下的城堡上空。被饥饿折磨的两位妹妹拼命地舔着盆里最后的一点残羹冷炙,差不多有半个身子都掉进汤盆里去了。另外几个姐妹手足无措地在城堡上方乱逛,有一个暴躁的家伙估计是饿急眼了,只见她像摔跤运动员一样爬到另一位毫无防范的姐妹身上四处乱啃,受到攻击的那位缩着脖子,一动不动趴在原地避免腹部受敌,于是那花束状的嘴唇尽管有两位强悍的唇前侍卫做帮凶,啃到的却都是硬邦邦的外壳。暴君放弃了这个目标,直接搂过旁边另一个姐妹的头颅就啃,她用强有力的双臂把对手按在原地,尽力往最脆弱的脖颈处咬去,被侵害者一边缩着脖子低着头,一边拼命往后退,终于挣脱了这可怕的死亡。看来,母亲公平地赐予女儿们的黄金铠甲避免了一起又一起骨肉相残的悲剧。
这群被饥饿折磨的少女们,开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学生存这一永恒的课题。
2017.6.8
《与建筑大师为邻》系列之十八 《与建筑大师为邻》系列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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