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时光停止,停在你最健康时的模样 ――题记
记忆里道路两旁生长着郁郁青葱的树林,破旧的汽车在山林间蜿蜒前行,过了这个山头,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金灿烂的的油菜花,当一阵风拂过便掀起层层的波浪,那是记忆里一副鲜活的水彩画。
如今,我再次回到这路上,水雾爬满了车窗,我又用手将它抹去好让自己看清外边的风景。不是记忆里那郁郁青葱的美丽模样,大约是季节的缘故,画面不似记忆里的鲜活,像一副静止的黑白素描,天灰蒙蒙的透着阴冷的气息,让坐在车里的我都不由得感到阵阵的寒,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里对我张牙舞爪,像是要把我拉回那遥远的时光里面。
我记得这条路,有个人带着我走过许多次,记忆最深的是在油菜花的季节,暮色微暗的时候,你总开着车带着我回到家,公路上寂静少有人烟,摩托车 行驶在这空间里显得特别的响,耳畔还有呼呼的风声。
我趴在你的背上唱着不着调的儿歌,身后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天上挂着的月亮特别的圆,像个圆盘似的,但我却非常的害怕月亮,我把你抱得紧紧的,嘟着嘴向你抱怨,为什么月亮总是要跟着我们,你就会笑,笑声被风打落得七零八散的传到我的耳里边,我就会把头埋在你宽厚的肩膀,躲着那月亮,像是就能不被它偷了去我的小小的幸福
我记得公路湾角处有两洞穴,听人说是叫老虎洞,很威风霸气的名字,很长时间我以为那里面真的有住着老虎,每一次路过时我都想躲起来,躲在你的身后,却又有些兴奋的想要去看一看,因为我听说老虎是一种很厉害的动物,它会不会比家里面的大白还要厉害呢?大白有时候对别人可凶了,我每次害怕,你都还要来吓唬我,大人有的时候真很让人讨厌,但我依然还是很喜欢粘着你,每次当我不开心时,你会把我抱在你怀里,用青硬的胡茬戳我的脸颊,刺刺的会有些疼,还能闻到你身上总也散不去的烟草味,每一次都能让我咯咯的笑。
我在你的家里生活了大约六年,度过了我几乎所有的孩童时光,从大约懵懂记事的时候开始,其实到最后我似乎也不记得很多的事,我甚至不太清楚的记得我离开你家时的情景,不记得你是怎么离开的,像是忽然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我却清晰的记得,当我习惯性的有事叫你的时候话到嘴边刚出口才后知后觉该把话咽回去,最后却固执的叫了出来,就算后来的声音低到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没心没肺的我第一次学会了悲伤。我躲在厕所里偷偷的哭了一次,没让任何人知道,第一次那么伤心,比做错事被大姑婆用棍子打还要难受,才真正的反应过来我们不能在一起生活事实,就像是被抛弃的感觉。
到了新的地方,一切都是陌生的,我还没有学会适应,只感受到了恐慌,即使二姑爷待我很好,真的很好,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后来他也成了我最亲爱的人,就跟你一样让我爱的人。
我曾隔着马路看着车站的出入口,希望可以看到去你那里的车,会不会把我的思念带一点给你,其实在新的环境生活真的一点都不好,我总想到你,想到大姑婆,在这里要洗碗打扫卫生,要自己洗衣服,那时候我是一个被你们宠坏了的孩子,这些家务我几乎是从来不做的,我甚至幼稚的想过离家出走,而我唯一想到的去出是你那里,我有刻意的记过回去你家的路,但我终是没有那个勇气,因为我不是个勇敢的孩子。
我曾偷偷的跑去过车站,躲在一根杆子的后面,天气有些热,晒得我满脸通红,我看着不远处写着大大“龙塘”二字的车,有些陈旧的感觉,车身有些许的尘土,车上寥寥的坐着几个人,司机摊坐在驾驶室用大蒲扇扇着风,阳光照射在玻璃窗上折射着强光,在幼时的我的眼里却无一不散发这神圣的光芒。
我幻想着我偷偷的溜上车,而没有人能发现我,然后车一路的来到你的家门,当我再说次溜下车,正好看到你坐在门前的椅子上,一回头就看到了我,你会高兴得站起来,我会高兴的向你奔跑来,然后抱着我转圈,问我怎么来了,我会给你讲一段奇妙的冒险。又或许我假装成是普通的乘客,堂而皇之的就坐上了车。又也许直接跟车主说明,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让你给司机乘车的钱,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直到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给我,我依然还站在那里,看着车恍恍惚惚从我的眼前来走,消失在我的视线。
起初我还是会去看望你的,到后来不知为什么便少了,大约十岁的年纪我学会去思念一个人,却也只是思念,我总想,也许是我自己病了,把我的什么给病坏了。
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大姑凉了,我有听说你病了,很严重的那种,那是我高三的时候,那几乎也是我最后的假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想要去看你,特别特别的想,就再次的做上了去你那的车,也再不会巴巴的看着那车坐得满满当当再没有多余的给我,又再踏上那记忆里最美丽的路。
再见到你的瞬间我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几乎再找不到当初那个能单手将我举起,步伐稳健,高大活力的模样,你就站在那里,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你依然穿着厚厚的冬衣,却依然显得瘦弱,头发染了白霜,让人觉得分外我刺眼,我想到了冬季里的枯木,像是怎样都无法温暖,在风里颤动,我第一次发现你没有自己记忆里的那么高大,那曾经拥抱我的胸膛已经容不下我的身躯,我几乎能将你抱在我怀里,我除了疼痛几乎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当我看到你在看到我时眼里分明的喜悦,我几乎想要抱着你大哭一场,却终究没能敢哭出来。
你拉过我的手放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抚摸,我几乎在你的手上看不到多少的血肉,你几乎是听不见什么了,口齿也不清晰,模糊不清的,听起来甚至不怎么好听,你却用手指着我的喉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个劲的点头,我知道,你总是担心我,我知道,我知道
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是后来听大人们说的,小时候在厂里误食了带强酸性的水,用来腐噬清洗铁锈的水,听妈妈说当时我满脸的血一个劲的哭,那时候什么都吃不了,都打着营养液,医生都说没救了,让把我带回老家,大约是有叶落归根的意思,后来是回来了,我奶奶带我到镇上的不知名医生那里,也不知怎么的就好了,后来有很多人都说我的命是捡来的,不过这些我都是记不到的,大概是还太小的缘故,但不得不说,我很感谢我的奶奶,即使我什么都不记得。
也许是当然太小,从有记忆开始,我总有被吃的东西卡到的事,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偶尔会卡得难受,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但也只有一次卡得有些厉害,那时候只有你在家,大姑婆去走亲戚去了,我们好像吃的是牛肉,也许是你切太大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吃急了,卡在喉咙里,连水都喝不下去,那是唯一的一次卡得我任何东西都吃不了,上蹦下跳的也没有用,怎么都吐不出来,可把你给急坏了,第二天一早就带我到镇上的医院,你在一旁着急,我还抱怨医院里臭,大约是个女医生,现在想来是护士也不一定,拿了根细的管子就往我嘴里插,弄得我直反胃酸,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医生说没用要到县里的医院看,可能要动手术,这下子你更着急了,又马不停蹄的到县城,当时的我完全不懂你的着急,只没心没肺的想着我想吃点什么,不知道那时候的你看着这样的我是不是想要打我一顿呢?其实我挺想让你狠狠打我一顿的,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啊,把我打痛了就好好的记恨你一下,因为我不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我总是忘记很多的时,就像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好多好多,好多都记不太清了,让我痛了,我就记得更深更久一点,我还要记住很长很长的时间,那些让我爱着的人,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记忆模糊不清,还要陪着我走完许多许多的路,到最后我也没有做成手术,医生都约好了,我想大约是我对食物的怨念让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桌上有满满的水果,我却只能看着,只能拿着杯子啃着杯沿,还喝不了水,一天没吃饭的我一定是怨念太深了,
最后稀里糊涂的就又吐了出来,还一脸嫌弃的看着那看不出模样的肉块,之后我就再没有很不淑女的吃饭了,我知道这是你对我唯一惊慌失措的一次,但我现在很好,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状况,我现在更担心的只有你,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
唯一开心的大概是我们一起回了神仙庙吧,那是我记忆里最亲热的地方,从开始记事起,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看到了一片久违的油菜花,我想起我和你在那田里种过菜,可我不记得是什么菜了,我还看到了你种的树,可惜那是在我还没有来你家的时候种的,如今的这里有很大的不同,我只能记得些在家附近的一些地方,再远的便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还看到了小时候邻居哥哥家种在院里的柚子树,以前在这个时节我总会和其他小孩子们一起在这树下做风筝,然后跑到你的面前去炫耀,其实你也知道那风筝是邻居哥哥给我做的,我做出来的都不好意思给你看,我还看到了我们以前一起住的小砖房,那时候开了个小卖部,回房间睡觉的时候要经过小卖部,我和妹妹总会偷偷的拿几包小零食回房间里吃,每次大扫除总能在床下扫出大堆的垃圾袋子,大姑婆每次发火我就往你身后躲。
当我们要离开时我还没来得急去老宅看看,我记得以前在做龙灯时做好的龙头会放在老宅的大堂里,还让我们小孩不能动,我却不听话悄悄的在大堂里摸过龙的嘴巴和眼睛,因为那个真的很漂亮,比我整个人都要大,我还很喜欢老宅边上的那棵梨树,因为爬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还可以很舒服的坐在上面,我最喜欢坐在那上面愰着双腿,你有时会拿着大剪刀修剪院前的那排万年青,不时侧头看我一眼,还不忘让我 小心些,每到这时我都会更加欢快的晃动我的小短腿,骄傲得不得了。
每当那梨树结果子的季节,总是能有满满的一大框,可我却是不爱吃的,因为我嫌弃那果子长得丑丑的皮还很厚,但你却是很喜欢吃,因为很甜还多汁,我只有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想到去拿一个,却大多是啃了几口便没了什么兴致,最终都是给了你,你却是一点都不嫌弃,明知我是闹着玩却总是由着我的性子来。可后来我便是再没吃过那梨了,如今是再记不得那是个什么滋味,却又像是那是记忆里最好吃的果子,明明从前嫌弃得要死,可如今却是什么也不不上的滋味。
我还想去看看那时在你家不远处的那所小学,还有我常爬上去玩耍的篮球架,如今又该是个什么模样, 时间太过匆忙,匆匆的来,还有许多来不及看的地方,来不及去做的事,我想起很多我本以为忘记的许多的事,原来也不是都忘记了,却也不是什么都记得。
再见面时,已经是我高考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了,依然只是短短的半日,你似乎是好一些却又不是很好的样子,我还记得你拿着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带着老花镜一遍又一遍的读看时满目欣慰的模样,可那明明也不过是一个三本的院校,其实当时我的心是羞愧的,我羞愧的是我并没有成为你心目中想象的那样优秀的孩子,我不够优秀的能成为让你喜爱的孩子。
当我离开所有,开始独自在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的时候,我开始想念许多的人,想到你,想到二姑爷,想到爸爸妈妈,想到我的朋友。你不知道我想过你很多次,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就像二姑爷一样,每每想到这我总忍不住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发现自己便成了一个容易哭泣的人,明明小时候是一个倔强这不爱哭的人,却发现越是长大就越是感伤。
我从很早开始就明白消失的恐惧,只不过是在这世界上少了一个人,却像是暗了整个世界,只留下一方小小的坟墓,如何都无法传达到温暖,那像是笑着,却让人疼痛得寒。
我讨厌用词来形容你的苍老,我只喜欢你笑着的模样,眉目里显示的慈祥,你总不愿让我们看到你不安或是不甘的情绪,我无法体会你的不安与脆弱,不知道你几乎无声的世界,与病魔所带来的疼痛,我几乎只是想想就已经害怕到崩溃。当这次再从龙塘返回石阡,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次的相见。
我都不知我到底写了些什么,所有的记忆都七零八碎乱成了一团,内心依然惆怅凌乱不堪,我只希望我最亲爱的人能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不被病魔所侵扰。
写于2015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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