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了,在梦里。
世间飘荡的人呵,都和我一样,失了眠。
因为一个仪式。
传说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个伙伴才能参加这个仪式。
所以,我带着他走了。
在仪式的入口,我得到了一把枪。
“做你该做的正经事” 一个大人堵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
“难道你不想穿过这里去它的背后看看吗?”
我迷了心智,举起了枪。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惊恐,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结局。
呯
我颤抖着。他倒在了血泊里。身后的大人一脸满意。
随后,我穿过了那门,竟存活至今。
from ONE 一个这里的夜太过漫长,以至于我早已忘记了来时的方向,只是依稀记得我曾杀了人。
我开枪打死了一个叫童年的人。
然而这个世界的人都说他们杀过那个叫童年的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就像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我杀了人的事实。
我跑去了警察局,想要去自首。
”维护正义 伸张秩序”的标语下,两名警员在打着牌,他们胸前的名牌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那是他们的象征,亦或者说,那就是他们。
我诉说了我犯案的事,他们让我赶紧离开这里不要打扰他们的工作。
我想如果这样,不如直接去向法官请罪吧。
我去找了律师,他觉得我一定是早晨吃早餐时咖啡里忘了放糖或者发觉自己最钟爱的那套西服破了洞而导致现在我在他面前如此神智不清。他打发我快点走,因为还有很重要的案子在等着他。听说是一个人发现他摆在窗台的那块面包被人偷了,他得找出那个小偷。
我开始逃避,因为我不知道这未知的恐惧与负罪感将把我带向何方,如果不是法庭和囚牢的话。
夜幕很快便又降临,我路过一座桥。看见一个乞丐对着水面喃喃自语。
我上前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说每个人都犯过罪,只是太多了,人们也就记不住了。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成了乞丐。他说这是因为他老是说别人有罪。
路边行人匆匆走过,丝毫不理会他的诳语。我欣赏他的勇气,可我不想成为乞丐。我离开了。
耳边响起他的谩骂。他说我有罪,因为我和别人一样抛弃了他。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个活泼的都市里,我竟感到一阵荒凉。
难怪我有罪。
穿过无数条街道的门牌号,听见人们为了薪水争吵,为了离婚后的财产分割争吵,为了翻修墓地是否会亏本而争吵。我倦了,放慢了脚步,也期待能看见这个城市的笑容。
于是,我听见了人们购置房屋时的笑,听见了人们用第三方证明爱情时的笑,听见了人们在亲人死后分得丰厚遗产时的笑。
渐渐地,我好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
from Toby Harvard我有些疲乏,也有些饥饿。看着眼前浮现的茂密森林,竟也有了一丝安慰。
我看见了闪烁的光亮,从那森林里。我加快了脚步朝它走去。
树梢的椋鸟咏唱着春意,在靛蓝色的风里洗却了她灰色的记忆。草丛的萤火虫正团聚在一起,打算为这沉醉的夜晚献上一支圆舞曲。水中欢畅的游鱼亲吻着月的倒影,拂去她那千年的泪滴。
我的内心充满好奇与憧憬,多么希望我的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地美好。
不再有替代意志的编码,不再有公平幸福的假象。
我想象着,又满足着。
直到我走到了那光亮前。
那是一盏灯。
我感到有一些熟悉。
因为一旁那张看不清的脸。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不过,还是欢迎你。那么你有何贵干?”
我隐约看到了仪式背后的画面,看到了一个个举着枪的孩子。
我好像,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有些惊恐。
“我…我想回去,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累了…你会让我回去吧?”
“喔这我可办不到孩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得对它负责,这是你的责任,这可是正经事。只有善良的人才知道如何对自己负责。你看我吧,就对自己很负责,因为我从不想回去。”
“可是我真的累了,求求你。我…我很后悔。我不该开枪,如果不开枪我也不会来到这里。我真的好想回到仪式那边的世界,你知道吗?仪式那边的世界,就和我们身后这片森林一样的美好呢。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嘿,你去过…”
“可是亲爱的,你真的以为那是一片森林吗?”
我转过身去想要反驳他,因为我不会允许那片森林受到任何的侮辱与怠慢。
可我只看见了沙漠。无尽的沙漠与风干的骸骨。
“不要让一些毫无意义的虚幻蒙蔽你的双眼,我的孩子。这个世界最美丽最温柔的一面,一定也是它最真实最丑恶的一面。我们得立足于现实才算活得有意义,你说呢?”
我一时失了言语,只是更觉到疲累。
“回去吧孩子,回到你真正的家,那里才是你的归属。记住,自欺欺人不是个好习惯哦。”
就在我们对话的瞬间里,又有数十个孩子穿过仪式进入了这个世界。他们每一个人,双手都沾满了血。可我看得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幸福。
我虽然爱自欺欺人,但我知道多余的纠缠只会让人厌烦。
我又朝着那片沙漠走去,慢慢地尾随在那群孩子身后。
那些新来的孩子很幸福,那位看护仪式的大人很幸福,沙漠另一端的人们很幸福。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幸福。
只要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愿意付出一切。
于是我摸到了藏在身上的那把枪。那把已经在这个世界陪伴了我数个年月的枪。
我几乎把它忘了,因为在这个法治又民主的世界里,枪,是多余的。
然而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需要它。我将它握在手里,向那位大人走去。
“我…我再次请求你,放我回去吧。” 枪口对准了他。
“我的孩子,在这个世界杀人可是犯罪,要做一辈子牢甚至被枪决。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我当然明白。可我只是想回家。”
“你的家在哪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的手指距离扳机更近了,因为我和他已无条件可谈。
终于可以安静地倾听我的呼吸与心跳,我紧闭上眼,释放了双手。
就让他们去享受。
呯
他倒下了,我胜利了。
我可以回家了。
仪式那边的世界。我看到了。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报告: 编号4086,清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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