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弟妹来我家,吃过饭,闲来没事,两个人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很庄重:“姐,给你说个事,小文家媳妇死了,刚死了不到一个星期。唉,真是可怜!”
我一时没有听清,问了一句:“你说谁死了?”
“小文家媳妇,苗青。”弟妹提高了音量。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却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了下来:“苗青?她死了?怎么死的?”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真的不敢相信。
苗青是我母亲的邻居,为人热情开朗,每次回老家,只要遇见,她总是和我聊上半天,聊聊家庭,再聊聊彼此的孩子。虽没什么要紧事,可是给我的感觉总是那么温暖,因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
而今,她才不过四十岁,怎么会骤然离世,留下她至亲至爱的家人?
“家里不是都在忙着收山药嘛,天气越来越冷,都想赶快收完。苗青家种了十几亩,就她们两口子干活,所以比别人都打得紧,天不亮就吃完饭出工了,下午下班也比别人晚。
“得病的前几天,她就觉得肚子疼,可是总腾不出时间去医院,后来疼得厉害,她就靠吃止疼片,舍不得耽误干活,总想着等挖完山药再去看病。
“谁知道那天夜里,疼得她在床上打滚,连夜送到医院直接住进重症监护室,谁知只住了一天就死了,连什么病都不知道……”
弟妹还在那里说个不停,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叹息着:“真是个可怜的人,年纪轻轻走了,一天福没享过,还撇下一个老爹和两个年幼的儿子,真是苦了活着的人了。”
听着弟妹的讲述,我的心早已酸涩不已。记得她生二胎的时候,看到又是个儿子,那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凝固了,然后就是不住地叹息流泪。究其原因,不过是我们当地结婚高额财礼的陋习,让很多有儿子的家庭心惊胆战。
苗青曾给我抱怨:“有了这两个儿子,我是一辈子也爬不起来了,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攒够他俩结婚的钱。看来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在我们老家,光儿子结婚这一件事,100万只是保底了说。这么说可能你不相信,现在我来给你算算账: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至少六七十万,聘礼前18万后18万,加上装修、买车、三金、酒席钱,差不多得一百二三十万。
这么多钱,对于一个完全指望地过活的农村人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在农村,第一胎是儿子,一家老小皆大欢喜;第二胎如果再是儿子,欢喜就变成灾难了。
前年回家遇见苗青,她告诉我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总价70多万,首付了30万,贷款40多万,每个月光房贷就将近4000元。她说话的语气,丝毫看不到置办房产的喜悦,反而是还房贷的忧虑。
身为一个农村长大的人,我深知农民挣钱的不容易,一年下来,累死累活,收入却很微薄,这还不说遇上灾害,有时一场大旱或一场暴雨,就有可能颗粒无收,还得搭上一年的投入和辛苦。
想想早逝的苗青,如果不是有两个儿子,如果不是农村娶媳妇难而兴起的高额彩礼,估计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也就不可能拼命去干活,更不可能肚子疼那么厉害,还要靠止疼片去拖延,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
老家的人,都明白是谁杀死了苗青,可是面对那个无形的杀手,任谁都无能为力,只有那无边的、无尽的悲哀与悲凉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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