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俄记（一)

开场白

我这个年龄的人，多有一种苏俄情结。刚记事的年龄，三四岁吧，赶上了中苏友好的尾波，呀呀学语的説过几句苏联老大哥之类的话。刚识得几个字时，却要跟着喊打倒苏修了。不管是友好，还是打倒，苏俄，特别是苏俄文艺，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少时读的外国小说，多是苏（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据说现在有异议，但那是我有生以来看的第一部外国长篇小说。其中保尔那段“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的话，我至今仍能背诵得一字不差。当然，还有更优秀的，世界级的文学作品：《复活》、《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父与子》、《罪与罚》、《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一九七七年考入大学中文系后，我去华师图书舘借阅外国文学书籍，里面百分之七八十是苏（俄）文学。文学之外的苏（俄）其它艺术，也对我们浸润甚深。比如列宾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和他的巡回展览画派，比如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尤其是他的《天鹅湖》，还有肖斯塔科维奇，他的《第二圆舞曲》是我的最爱⋯⋯。当然，还有伴随我们渡过整个少年时期的电影《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一九一八》。其艺术价值虽然不咋的，但它们曾是文革中少有的准许放映的几部外国电影，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到底看它多少遍？也记不得了。电影中的那段展示女性美丽大腿的双人芭蕾舞，虽然时间很短，却曾让荷尔蒙初萌的我们躁动不已。

只是当年可沒想到，此生还真能实地去看看这个国家。

时维九月，序属仲秋，已过六旬的我，终于有机会来到俄罗斯，看看这个儿时梦中的国度。

游俄记（一)

红场上

游俄首日之选，当然是莫斯科红场。我仰头望去，克里姆林宫那座著名塔楼上的著名红星，依旧还在。也就是说，红场上红旗虽已落地，红星沒有落地。为何彼落此不落？或许是一种历史吊诡吧。这颗至今高悬的红星，可是见证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百年沧桑呀。

游俄记（一)

这种历史吊诡，不仅于此。俄罗斯人不宗奉马列已有二十多年了，但红场边上仍立有马克思塑像。在来红场的路上，我们还看到一座巨大的工农塑像，就是我们过去在前苏联电影中看到的莫斯科电影厂厂徽模样：男工人手持铁锤，女农民手持镰刀，锤镰相靠而成共产党党徽形状。这就是全世界各国共产党党徽的出处。中国共产党党旗上的党徽当然也来自于此。如今，这一对工农举着铁锤镰刀站在早已变天的俄罗斯，仍给人一种宏大叙事的历史感。

游俄记（一)

红场上，列宁墓仍庄严如昔。陵前等候参观列宁遗体的人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比我去过的河内胡志明陵前的排队要短得多，也比天安门纪念堂前的排队要短得多。 我和朋友杜兄经过安检，走进了列宁墓。墓中礼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均作肃穆状。一进墓门，一礼兵就令杜兄取下头上的遮阳帽，以示敬穆。走几步，我俩刚低声谈了几句观感，另一礼兵立即以食指贴嘴发出“嘘一一”。于是赶紧噤言。安放列宁遗体的墓室不大。以我的观感，水晶棺中，躺了九十四年的列宁，个头比电影中的他还要矮小。手很光滑，明显不像是真手。据说真手已烂，此乃用蜡制手替代也。

列宁墓整个不大，比天安门广场上的纪念堂要小很多。墓顶就是检阅台。前苏联时期，从斯大林到戈尔巴乔夫，历任领导人都是站在上头阅兵。上面小得站不了多少人。大约苏共十几个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站上去，再站个把重要外宾，就站滿了。1957年11月7日，润之公为祝贺十月革命四十周年再次访苏，曾站上这个检阅台，与赫鲁晓夫并肩而立，检阅苏军。这是那年独一份的最高待遇了。其它前去祝节的各社会主义国家的一把手，如胡志明、金日成、霍查等，都只能站在台下观礼。没办法，台上站不下呀。（下图：我身后就是列宁墓）

游俄记（一)

列宁墓侧几十步处，克宫红墙下，是斯大林等十二位苏联重要领导人的墓地。均立有墓主的半身塑像。1953年3月斯大林去世后，原本也曾保存遗体，用水晶棺装着，放入列宁墓中，准备供人永远瞻仰。1956年，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了秘密报告，揭露和批判了斯大林的错误。此后斯大林还在列宁墓中躺了5年。1961年苏共二十二大作出决议，把斯大林遗体移出列宁墓，土葬于克宫红墙下，与加里宁、捷尔任斯基等领导人享受同一待遇了。以前中国反修时，一部分人传言斯大林被赫鲁晓夫锉骨扬灰，纯系谣言。我看到斯大林墓前摆着一束花。再一看去，十二座墓前都摆着一束一模一样的花。因而猜测这是墓园管理部门依例所为，而非游人自发献之。

游俄记（一) 游俄记（一)

红场上，立有战争英雄朱可夫元帅的骑马塑像。在卫国战争中，如果没有他，苏联的损失会大得多。但仅仅有他也不中。所以红场最让我感动的，不是对这些名人的纪念，而是对普通士兵的纪念。这就是红场上的无名战士墓（又译无名烈士墓）。墓前的长明火炬日夜不熄，已经燃烧了几十年，并将永远燃烧下去。墓上铭文：“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墓前笔直站立两名礼兵。每到整点，正步换岗，是为一大景观。

游俄记（一) 游俄记（一) 游俄记（一)

红场南端，坐落着圣巴索大教堂（又称圣瓦西里大教堂)。我是首次到欧洲，从未见过如此巍峨辉煌的大教堂。拜占廷式建筑风格（中国人称为洋葱头），教堂大部着红，间以绿色，在太阳下显得分外壮丽。其与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克里姆林宫近相呼应，堪称双绝。基督教分为三大宗：天主教、东正教、新教。俄罗斯人信奉东正教。十月革命后，信奉无神论的联共（布)一度取缔东正教，驱离教职人员，将教堂改作它用。纳粹德国侵苏之后，斯大林为了利用东正教动员众多信徒及人民反抗侵略，恢复了东正教的活动，与神职人员结成统一战线。神职人员也很配合，向信徒和人民宣传说希特勒是魔鬼，消灭希特勒是上帝的意旨。这对苏联人民反抗纳粹起到了很大作用。

游俄记（一)

红场虽叫广场，其实就是一条宽马路。若论宽广，比天安门广场差的不是一般二般。然而，我们来此，不是来欣赏它的宽度的，是来体会它的历史深度的，是来体会它的文化深度的。

游俄记（一)

（文中图片有一部分为团友所摄，特此致谢！）             

                  草于2018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