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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春芳歇 第一章 祸起

随意春芳歇 第一章 祸起

作者: 太阳双 | 来源:发表于2019-07-23 10:43 被阅读117次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夜雾,目之所触,只有脚下的一座斑驳的失色的古桥。

        鬼雾缭绕,他衣着单薄,赤足独立于桥头。而桥的另一头,通向无边虚妄的黑暗。

        这时耳边回响起一阵稚嫩的童音,在这虚无中显得格外突兀:“七月半,七月半,鬼门关,鬼门开。小哥哥,快来陪我玩呀……”那童音时远时近,如影随形般附在他身旁,在黑夜中空灵地回响。

        他抬起脚,循声前行。足下是冰冷的石板,布着斑驳的青苔。他却似乎感受不到寒冷一般。重重的雾气被拨开,越往桥中心,雾气就越浓。他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只能凭着直觉摸索着前行。

        突然,他顿住了身形。然后,开始一步一步的后退。仿佛眼前所见是洪水猛兽。不,他就是他的洪水猛兽!

        他的正前方是一把缓缓浮动的红伞,无风自动。伞柄上扶着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手的主人掩在雾气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伞主人穿着一身丧服,黑得诡异。

        伞主人似乎等候多时一般徐徐转身,周身的鬼雾也散了些,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赫然是一张面具,带着阴恻恻的笑脸。如同长辈般宽容亲切地道:“来呀,宁玉,到我们这儿来。”

        陆喻猛然睁开双眼,胸口惊魂未定地剧烈起伏着,眼眸却逐渐清明。                               

        天还未全亮,窗外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陆喻打开窗户,迎面拂来的是潮湿的雾气,和方才梦中的鬼雾隐约重叠,把陆喻强行压下去的恐惧又一并勾出。

        黑沉沉的丧服,苍白而修长的手,阴森森的笑脸以及那把红得诡异的伞……那个东西已经纠缠了陆喻许多年,但偏偏只有陆喻一个人能看见。

        陆喻长大些后,它变缠得愈发紧。有时是水中的倒影,有时是窗边模糊的轮廓,有时是开门瞬间毫无生气的实体。每一次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伴随而来的是漫天的鬼雾。

        绝命,那个东西叫绝命。

        在民间流传的传说中伴随绝命而来的常常是死亡和亡国。关键,是他的那把血伞。手持血伞带来死亡和天下倾覆。人是必死无疑的,天下也是必定倾覆的。古往今来,无一例外。凡绝命所到之处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过,也是有例外的,比如陆喻。

        陆家是京师中第一富商,家大业大。陆喻是家中的独子,陆父陆母又是老来得子,所以他们给他取字宁玉。

        陆喻的生辰八字是极好的,用给他算命的道士的话来说就是一辈子清闲享福的公子命。不过那道士又说命相好的贵人容易被阴煞邪祟缠上,所以陆喻在十三岁之前都是被当成女儿家养的。

        到了十三岁后,陆喻的容貌渐渐长开,长眉秀目,已经不能说是女儿家了。他便重新换上男装,做回了一个富贵人家的翩翩俏公子。

        这一换果然出事了。

        第一次见到绝命,是在陆喻十四岁那年。

        那时,绝命站在出殡队伍的最后,隐在重重叠叠的迷雾中。出殡队伍里的人披麻戴孝,纸钱漫天飞舞。

        绝命静静地看着陆喻,面具上的笑容似乎更深。然后他朝陆喻挥了挥手,缓缓转身消失于漫天的鬼雾中。

        从那以后,绝命便成为一个阴暗的影子,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却能阻挡陆喻所有的阳光,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但庆幸的是每次遇到的绝命都没有带着那把血伞,所以陆喻便安然无恙地活到了如今。事情似乎正朝着那位道士的话的方向发展,陆喻有时在想是否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绝命真的看上了自己的命格,才会如此纠缠不休。

        陆父早在陆喻十岁时便将他送上了玉门修习术法。玉门是一方灵气缭绕的地界,据说此曾乃是修仙世家的仙府,十分适合修身养性,悟道省身。

        于是在陆喻十岁到十五岁便都待在玉门修习术法。修习期间,忌骄忌躁,戒酒戒欲,况且陆喻修的是逍遥道,也不能和同门的师兄弟下山,胡天胡地,自然法术精进。

        窗外的雾气已逐渐消散,晨光熹微,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鉴于前些年自己一直在玉门修习,没有机会下山,如今出师正好领略京师的美人美景,做一回真正的清闲富家公子。

        没有让小厮随行,陆喻将长发随意束起,饰以明玉,一身雪线银裳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耀眼的光亮。       

        手摇折扇,扇面玉骨素绢,端的是一派俊俏的好颜色,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呦,谁家的小公子模样俊的很。”

        京师的大街上,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是各色的小吃和蔬果摊子,还有一些零碎的日常杂物。炸年糕、糖画的香气和姑娘们身上的脂粉气在空气中暗暗浮动,伴着小贩热情的吆喝声,陆喻方才心头的沉郁也渐渐舒展开。

        沿着街道慢慢悠悠地行了一阵,才发现此时竟已快临近中午了,前方鲜红的酒招旗子在风中徐徐飘扬。

        陆喻将折扇一合,抬头盯着酒楼的招牌看了一会儿,眉眼弯弯地道:“长安市上酒家眠,醉后敢将天子傲。不错不错,是个好去处。”像穷酸诗人卖弄般地吟了句诗后,陆喻又重新摇着折扇,气定神闲地朝酒楼走去。

        这间酒楼坐落在京师一条不甚热闹的街上,却是王城外的人来京师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的商贩常在此处歇脚,三道九流的人都有。人多口杂,因此在这里常常可以听到一些为人津津乐道的王城外的奇闻异事。

        店家的小二哥远远的便看见了陆喻。一看是位气派的小公子,连忙笑容满面地将他迎了进来。只是刚要将陆喻带上二楼的雅间,却听见陆喻道:“不用了。”

        陆喻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先让小二哥沏了壶茶,又点了几道菜,这才悠哉悠哉地磕起瓜子来。

        小二哥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了一回陆喻,心想这位小公子也是个奇人,有钱点贵菜没钱包单间。又看见陆雨正笑盈盈地听着那些商贩高谈阔论,只得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走了。

        “朱仙镇那边有给死人配冥婚的习俗。那些富贵人家死了人都会花重金购买少女的尸体。”滔滔不绝的是一个外地商贩,四十来岁,虎目微睁,正讲得眉飞色舞。

        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商 贩身上。

        商贩的嗓门很大,在安静下来的酒楼中嗡嗡作响 。

        “这刚死没多久的女尸价格最高,那些死了有些时日的就便宜些。你们也都知道大户人家好体面,一般会在棺材里留下许多不菲的陪葬品。

        那天朱仙镇上一个有钱人家死了公子,听说是得了风寒。他们家里人不出一日功夫便寻找了合适的女子配成冥婚,连夜置办了陪葬器物,棺材便停放在自家的后院,准备第二天一早即刻发丧。

        谁知这些都被朱仙镇上的一个懒汉看在眼里。这个懒汉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心想发一笔横财,这回正好撞见那户人家将陪葬放进棺材里,就动了邪念。

        那天夜里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路上也没人。懒汉就翻进了那户人家的后院,摸到了棺材。

        那棺材是用上等的木料做的,而且已经钉上了。懒汉内心暗喜,认为自己这次要发财了,就撬开了棺木,伸头往里一探……”

        讲到这里时,商贩忽然一顿,压低声音,说不出的诡异:“你们猜那个懒汉看到了什么?”

        故事讲到高潮突然戛然而止,未免吊人胃口。于是马上有人接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除了陪葬品,棺内空无一物,新郎新娘不翼而飞。”

        此言一出,酒楼内的空气似乎微微凝固,竟一时无人接话。商贩原本还口若悬河的,见此情景也闭了嘴,默默地喝着茶。

        这边,小二哥已经将陆喻的菜上齐全了,连同一壶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

        陆喻倒了一杯茶,看着茉莉花的花瓣在茶水中打着卷地舒展开,散发出氤氲的清香。陆喻低着头,盯着那些花瓣出神了好一会儿。

        这时,小二哥将一小碟瓜子放在他的桌上:“这是本店送给客人吃的,不要钱。”

        小二哥笑得无比亲切:“客官您吃好喝好,本店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望您多海涵。”

        陆喻侧首看了看,那些商贩吃过午饭已经结账离开了,于是问道:“这位小哥,你见多识广,刚刚那些人所说的可否确有其事?”

        小二哥十分热情,眼前这位小公子衣着相貌皆是不凡,又见人三分笑,暗下心生亲近,便拉开陆喻身旁的凳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朱仙镇冥婚的事情我也听人说起过,不过刚刚那位客官并未说全,此事还有下文,”小二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后来凡朱仙镇上有人配冥婚的,十有八九尸身是要不见的。镇上的人都说是魔王娶亲,将那些女尸都劫走了。”

        陆喻轻瑶折扇,笑得温文尔雅:“这解释未免不妥。朱仙镇通常是配冥婚的男尸女尸一同不见,要非说是魔王娶亲,那么那些新郎的尸体去了哪里呢?” 

        小二哥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一日晚上,朱仙镇上一个更夫在回家的路上听见了一阵敲锣声,是在离朱仙镇不远的河边传来的。于是跟夫就寻声找过去,躲在树后向河边看去。

        河边停靠着一只漆黑的乌篷船,那船的样式十分奇怪,并不像朱仙镇的,而且好似浮在水面之上。船头立着一个戴着斗篷的人,手里提着一只白纸灯笼。另一人身着黑衣立于岸上,手里敲着一只铜锣。有一队人站在岸边,铜锣每敲一下,便有一人上船。

        更夫觉得那些排队的人姿态十分怪异,便忍不住悄悄靠近了些。

        谁知,排在队伍最后的人在登船前忽然回头看向跟夫的藏身方向。

        那人脖子不动,头却是整个以一种扭曲的弧度转过来的。

        更夫心中骇然,两眼一翻,竟然吓晕了过去。等到第二日苏醒后,脸色发青,逢人便说自己撞见了鬼,如此疯癫了几日,便死去了。”

        陆喻面上还是一副目色朗朗,含笑自若的模样,桌下轻拈折扇的手指却微微蜷起。

        他师承玉门,修的是逍遥道,秉承除魔歼邪,匡扶正义的原则。如今既有邪祟之物作乱,陆喻也不能坐视不管,势必要去一趟朱仙镇的,否则修这法术何为。

        手中的折扇仿佛洞悉了主人内心所想一般,竟也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陆喻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尚未动筷的菜肴,付了银钱给小二哥,把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楼。

        陆喻一边慢慢地往家中走去,一边垂着眼思索着朱仙镇的事情,浑然不觉街道上忽然安静下来,四周的事物也渐渐地被笼罩在朦朦胧胧的雾中。

      “宁玉。”身后有人在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陆喻猝然停下脚步,脑中似乎迅速窜过一道电流,接着周身的血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宁玉”冻住了。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陆喻这几年来最为可怖的噩梦。

        陆喻的心跳声在这无比诡异的寂静中无限放大,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绝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缓缓响起,并且伴随着那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察觉到陆喻的僵硬,绝命故意放慢了语速:“宁玉,吾有这么可怕吗,让你吓成这样。”

        陆喻本能地想逃离,绝命却先他一步,移形到他的面前,苍白有力的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陆喻的下巴。

        陆喻浑身发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绝命。”

        绝命的手指蛇行般地慢慢划过陆喻尖俏的下巴,手底温热的触感似乎让绝命心情很好。陆喻甚至觉得在那张面具之后的他,在笑。可是绝命的动作却没有这么温柔,手指的力道让陆喻觉得自己的下巴要被他粉碎。

        这不怪陆喻没用,采取不抵抗政策,其实他也想的。

        陆喻的法器就是他的那把折扇,此扇名为扶矶,素绢白底,泼墨山水,陆喻的恩师亲手题诗于其上。扶矶扇法力的深浅全在于执扇人,也就是陆喻自身的修为和意念。

        可陆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偏偏绝命是他的克星。所以凭陆喻此刻心中的意念,能打过绝命的可能性微乎渺也。何况绝命之类法力高强又怨念极深,颇难对付。

        于是陆喻开口了:“你来干什么。”

        “自你离了府,吾就一直跟着你,你竟然一点也没发现。你以为你昨晚的那个梦是个巧合吗?”绝命的话中饱含讥讽之意,“也不知道你在玉门修了些什么仙法。”

        绝命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渗透进别人的梦境中,而不被发觉了。

        陆喻背后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如今,他的处境可有些难堪。身体被绝命制住,身后的扶矶扇被绝命夺去在手中细细把玩。

        陆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法器被他打开又合上,然后又打开。

        绝命的目光在扶矶的题字上逡巡了两眼,轻轻地将最后两句念了出来:“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陆喻心中涌上一阵羞耻感。自己被绝命制住不说,法器也被人亵玩。他越想越不甘,身体开始不住地挣扎,妄图挣脱绝命的钳制。

        绝命手一松,竟放过了陆喻,沉声道: “吾劝你不要插手朱仙镇的事情。”

        身体一被放开,陆喻立刻跳到离他三米的地方,睨他道:“你会这么好心?”

        “吾恐你被邪物缠上。”绝命道。

        陆喻见绝命静立并无其他动作,胆子也大了些,冲他倨傲一笑:“有什么邪恶能比你更邪?”

      “你不信吾。”绝命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希望吾下次再见你的时候,不要在你的身边看到他。”说罢,绝命便没有等陆喻回答,消失在一片迷雾中。

        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在绝命的身影完全隐去的刹那,街道又恢复了之前的车水马龙。眼前的景象热闹非凡,天地浩大,唯陆喻一人立在街中央,一滴汗水沿着他的面部曲线滑下,滴落在地上,顷刻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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